和魏書鈞同行,如野馬般奔騰的四十五天
由阿里影業“可能製造”出品、淘票票發行,魏書鈞執導,周遊、鄭英辰領銜主演,王小木、佟林楷等主演的電影《野馬分鬃》將於11月26日登陸內地院線,這是魏書鈞的首部院線電影長片,他用真實的鏡頭講述了一個充滿理想不願意被現實束縛的青春故事,這些故事是很多人上學時一直想做卻不敢做的,是最狂野的青春體驗。主角阿坤即將大學畢業,他入手了一輛二手吉普車,夢想奔赴草原,可途中意外連連。這匹絕不輕易妥協帶着靈氣的野馬沒能在真正的大草原上馳騁,在這段荒腔走板的日子中,阿坤逐漸意識到成長的代價和生命的無常。
《野馬分鬃》劇照,駿馬奔騰。
《野馬分鬃》的好,在於沒有刻意討好觀眾,而是平等地描繪當代年輕人肆意激盪的生活,每個年輕的靈魂都能在電影裏找到現實觀照,這一獨特劇作的上映,也將給觀眾提供一個真正認識這位導演的契機。從《野馬分鬃》籌備至今,魏書鈞已三度入圍戛納電影節,對於90後,這着實是個不小的成就,他無疑成為當下華語影壇最受關注的青年導演之一。影片拍攝歷經四十五天,而這段野馬般奔騰的旅程,也充滿了故事,充滿了青春。
“你按個鈕它就開了”
重逢:很快做了決定
魏書鈞將《野馬分鬃》的投拍,定義為一個最好的契機。製片人、“可能製造”廠牌負責人柳青伶是魏書鈞的中國傳媒大學(後簡稱中傳)校友,柳青伶拍攝畢業短片時需要找個錄音,剛好有朋友向她推薦了剛剛大三、錄音專業的魏書鈞。在柳青伶的印象中,這個1991年的小夥性情肆意,愛穿寬鬆的短T,戴着標誌性的大鏈子,精力滿滿,沒什麼睏倦,在片場偶爾會開開小差。2018年5月,柳青伶聽説魏書鈞在戛納電影節拿了獎,才得知對方有當導演的想法:“我問他有沒有做長片的計劃,後來他把劇本給我看,我非常喜歡,那個劇本里的人物和我當初認識的他幾乎一樣,是個不靠譜的小孩當錄音師的故事。它很真實,絕非標籤化的青春片,是我周圍大部分人經歷畢業的樣子,同時也有很多幽默、荒誕不經的橋段。再加上一個男孩和一輛吉普車,天然有一種符號性和視覺的想象。”柳青伶描述的這個劇本,就是《野馬分鬃》。他們很快做了決定,要將這段青春故事進行影像化兑現。
導演魏書鈞
真實:追求拍攝的前提
《野馬分鬃》中有個名場面,錄音專業的學生帶着室友去劇組接活,教他用話筒“你按個鈕它就開了,再按一下這個鈕就關了”,室友大吃一驚,大笑連連地感嘆:“就這個東西他們讓我們學4年!”類似於這樣的橋段還有很多。電影從一個青春迷茫的故事開始,錄音系大四學生阿坤(周遊 飾演)因頻繁頂撞老師導致必修掛科無法順利畢業,他鼓足勇氣逃離按部就班的生活,可等待他的並非自由自在的新天地,他邂逅一輛吉普車,一路上曲折不斷,不僅遭遇情感危機、駕照風波、連友情也面臨分道揚鑣的考驗。
魏書鈞透露,《野馬分鬃》有百分之三四十的內容源於他的真實經歷,他也買過一輛吉普車,也學錄音,在劇組有過荒誕的體驗,真實是他追求的拍攝前提。很多人問魏書鈞他和阿坤到底像不像,他是不是也是個狂野的少年?魏書鈞覺得他和阿坤的相似之處在於他們都比較“眼高手低”,年輕時會有種反叛的感覺,但不知道究竟反叛的是什麼。“我讀書的時候每天醒來就想搞點事情,比如聽説某個地方好玩,馬上買張火車票去了,但我並不是一個‘野’的人,我拍什麼樣的人,不代表我是什麼樣的人。”
阿坤
“我帶你去內蒙古”
籌備:妥協不代表不好
編劇董潤年將《野馬分鬃》視為真正的青春片,某種程度上,《野馬分鬃》的確是獨特的。與魏書鈞合作過的人都很讚許他的執導習慣,他對拍攝有所規劃,非常清楚自己要什麼,也會在自己理想的創作環境和實際情況之間做平衡。以新人的姿態創作《野馬分鬃》的魏書鈞,開拍後遇到了很多意想不到的困難,天氣、演員、包括他自己,但他認為拍電影不是生產零部件,必須完全跟説明書一樣,他更傾向於現場創作的方式。最早,魏書鈞想去新疆拍,無奈太遠,後來改為內蒙古的鳳凰馬場。魏書鈞告訴新京報記者:“現實讓我被迫做了一些妥協,客觀的條件就是如此,比如場地空間有限,沒等機器升高馬就跑到盡頭,於是我就換成從側面拍,慢慢靠近這個馬,拍高速的鏡頭,後來我看素材時,正好在聽巴赫的音樂,將兩者結合起來效果極佳,讓人看到生命律動的感覺。這和最初設想不一樣,但呈現的結果也很好。”類似於這樣的調整還有很多,比如內蒙古的馬雖然和新疆的差別較大,但這樣好似更符合電影的調性,這裏的馬種更適宜來比喻阿坤:“我相信現場的魅力,要忘掉劇本,從零創作,現場有具體的角色、演員、場景、道具,需要去把握住更新鮮的東西。”
選角:周遊非第一人選
同樣有所調整的還有選角,如今飾演阿坤的周遊並非魏書鈞最初想象中的人選,“開始我總覺得要找個很像自己的人來演,北京人,個子不能太高,不能太老,也不能太年輕,第一眼看到周遊的照片,我覺得他太帥了,就劃掉了。找來找去很難找到這個阿坤,那段時間我看了大量侯孝賢的紀錄片,深受影響。他曾經説過選角丟開這些框架,不要總想着講自己的故事,視角就會更客觀,也更容易找到符合角色的演員。”受這種觀念啓發,魏書鈞發現周遊正是那個他要找的人,“我和周遊很有緣分,他非常到位地還原了阿坤,我們一起玩着、肆意着,拍完了影片。”
周遊飾演的阿坤
意外:感激那次暫停
看似順利的拍攝過程,自然也有“地震”時刻。正式開拍前,《野馬分鬃》劇組面臨過一次解散,柳青伶忘不了當時的場景,一幫人流着淚,自發在走廊裏唱中傳校歌,那個場面是之前如何努力都拍不出來的。“這場戲特別有意思,最初我想讓導演組的人演電影裏的學生,一進組就讓他們練校歌,結果這幾人怎麼也找不到亢奮感,唱得特別不對勁。那天他們聽説劇組要解散了,突然就找到了感覺,唱得特別投入,就像畢業前夜一樣。”魏書鈞説,自己很感謝這次暫停,因為讓他有時間來思考、學習、沉澱:“想把事做好是肯定的,但如何接近目標,要一點點掌握方法。我們一直在總結和調整,這樣哪怕拍出來的內容沒那麼優秀,但它至少是完整的、不難看的,是能表達我們作為主體的作品。”
眾人合唱校歌
“我們生來就不屬於什麼地方”
野馬:野是一種勇氣
對創作,魏書鈞是相當較真的:“我的創作是隨性的,隨性不願辜負內心的真實感受,但隨性不是隨意,不是漫無目的,要有方法去達到目的,過程中要很投入、很放鬆。”在《野馬分鬃》入圍戛納獲獎無數後,也有無數言論開始解密這部電影的成功密碼,更想揭開魏書鈞的“真容”。在製片人看來,《野馬分鬃》的拍攝更是一場全面認識魏書鈞的過程,“比起當年,他不再有那麼多少年氣的舉動。但有一天他笑嘻嘻地跟我説,就咱這車還能漂移呢!我才知道他開着拍攝用的吉普車在草原上玩漂移,心想難怪我們花了這麼多錢給車保養。那一刻我又看到了他的‘野’。通常大家一想到‘野’,會覺得是一種放肆。但我覺得野是一種勇氣,是他創作特質的一部分。”
反差
究竟魏書鈞“野”嗎?他的典型形象是頭上反扣一個帽子,愛戴大鏈子,給他打電話都能聽到電話那頭激烈的説唱BGM。但熟悉他的人都説他的工作狀態沉穩且淡定,會沉下來問演員的想法,並誠懇接受不同意見,他是一個年輕的大男孩,同時又有着一個老靈魂。
魏書鈞
“你的車上有證嗎?”
電影節:成績不會帶來改變
2020年,劇組把這部電影送展戛納時,並不被很多人看好,只有主創們認為這可能是讓大家重新認識華語電影的機會。後來,戛納的選擇也印證了主創的想法。在戛納電影節藝術總監蒂耶裏·福茂與導演王小帥的一次對談中,就曾提到,《野馬分鬃》讓大家看到了中國電影旺盛的生命力。越來越多的讚許湧向魏書鈞,“我不認為這些成績會對我造成什麼改變,成績是外部環境決定的,是個體之外的,這次入圍能讓更多人知道我,只能算‘小荷才露尖尖角’吧!成績是很多因素共同促成的,我不會為了獲獎去拍東西。”
比戛納更讓主創緊張的是平遙國際電影展,這是《野馬分鬃》第一次與國內觀眾見面。柳青伶記得,首映到一半時她睡着了,“哈哈,其實我是鬆了一口氣的感覺,看到大家的反饋就踏實了。前不久我們還聊到,即便之後電影上映沒有很高的票房,但每一個走進影院的觀眾都是我們通過這部電影交的好朋友。”對於魏書鈞來説,這次走向市場他沒有太大的包袱,他相信目前擁有的已經是最好的結果,剩下的順其自然就好:“拍《野馬分鬃》時特別開心,我很留戀拍戲本身的過程。對新導演來説,要做的是吸收經驗、判斷,去表達當下你覺得有意思的東西。這時的作品不必苛求成熟和完整,真誠、質樸、動人就行。今天回過頭去看,在很多表達上肯定還有優化的地方,但當時的狀況下,《野馬分鬃》是合格的創作。”
魏書鈞在戛納
可能:陪伴導演成長
讓柳青伶更覺得“值”的是,是整個團隊陪着一個年輕導演成長,這對“可能製造”這個電影造夢廠牌來説是很珍貴的成長體驗:“支持年輕導演是需要很大勇氣的,我們始終認為不是給導演資金拍戲就是支持,而是在創作過程中給他支持和建議,以及,要認真地陪他走完,努力把片子送入市場,讓創作有積極的循環。”除了魏書鈞,“可能製造”廠牌也在和其他幾位導演合作,“與其説我們合作的是某一類型的導演,不如説喜歡的是同一類型的故事——在一個通俗易懂的故事裏講成長、愛和勇氣,給觀眾帶來新的故事。”柳青伶也透露,廠牌和魏書鈞繼續合作的《白鶴亮翅》是個全新的故事,“他用已有的經驗去講沒有那麼熟悉的人物,這時他的進步肉眼可見,他的未來無限可期。”
未來:一直拍,一直拍
當被問到在做導演這件事上,他的優勢是什麼?魏書鈞想了想,笑着答“大概是眼高手低吧”:“眼高手低才能不斷進步,永遠知道有令人尊敬的作品存在。”説到這裏,魏書鈞露出淺笑,開始勾勒他心中關於未來最理想的狀態:“我希望一直有興致拍電影,一直拍,一直拍。做自己想做的事,拍自己想拍的片子。電影界是講人情的環境和氛圍,大家志同道合,一起工作,有緣份,也有情感基礎,共同經歷一段有生命力的體驗。”
新京報資深記者 周慧曉婉
資深編輯 吳龍珍 校對 吳興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