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婆呀，不要哭 ：黃永玉98歲的妻子辭世，相愛已經“十萬年”
作者 | Cindy
黃永玉是誰？
他12歲做童工搬磚，70歲一張畫賣幾百萬，80歲上時尚雜誌，91歲撩林青霞，96歲抽煙爆粗飆瑪莎拉蒂。
你對藝術家的一切狂野想象，他都能滿足。
可在黃永玉自己看來，他最棒的頭銜，是他初戀女友張梅溪小姐76年的丈夫。
01
斯人若彩虹，遇上方知有
黃永玉和張梅溪的愛情故事，一直是文學界的佳話：張梅溪是將軍之女，相貌出眾、氣質不凡，從小在家庭薰陶下受到良好教育。而當時的黃永玉只是刻木刻的流浪小夥。
黃永玉第一次見到張梅溪時，很緊張，只説得出一句話：“我有一百斤糧票，你要嗎？”
張梅溪年輕照
那個時候，追求張梅溪的人很多，其中有一個年輕有為的軍官，知道張小姐喜歡騎馬，於是便天天帶她出去騎馬。
那個時候的黃永玉是個窮酸小子，於是便拎了一把小銅號，天天對着張梅溪吹，吹得也不怎麼樣。
有一次黃永玉問張梅溪：“如果有一個人愛你了，你怎麼辦？”
張梅溪回答：“那要看是誰了。”
黃永玉連忙説：“如果是我呢？”
張梅溪笑着説：“你為什麼現在才問？你問，我早答應了。”
後來他們倆的事兒不久傳到了張梅溪的父親那裏，他狠狠地教訓了女兒一番：“你們結婚，沒飯吃的時候在街上討飯，一個吹號，一個唱歌。”
黃永玉與妻子張梅溪
當時不僅是張梅溪的父親，張梅溪的其他家人也都很反對，他們苦口婆心地勸她不能跟一個流浪漢結婚。
然而張梅溪卻不顧家人的阻攔反對，以出去看戲為由從家裏跑了出來，與黃永玉私奔結婚，並攜手走過了70多年風風雨雨。
黃永玉與妻子張梅溪
結婚五十週年時，黃永玉還特意買了一把小銅號，戴上假牙，豪氣地問張梅溪：“你想聽什麼？”
02
老婆呀，不要哭
1953年2月，黃永玉聽從表叔沈從文的勸告，與妻子張梅溪抱着7個月大的兒子從香港來到北京，在中央美術學院版畫科任教。
黃永玉夫婦和兒子黃黑蠻、女兒黃黑妮
他們住進了美院的大雜院裏。這個“大雜院”就是大雅寶衚衕，當時黃永玉一來，大雅寶衚衕甲二號立馬歡天喜地，因為他是天生的“孩子頭兒”。
黃永玉一家在大雅寶衚衕
這段日子裏，黃永玉夫婦生活安定，黃永玉創作的木刻《春潮》、《阿詩瑪》轟動了中國畫壇。而後，他又開始學習國畫，他喜歡上了梅與荷花。
黃永玉與其作《貓頭鷹》
文革時，黃永玉因為一副畫被批鬥，關進了牛棚。
那天正好是他44歲的生日，他被人拿皮帶一下一下地抽，然而至始至終黃永玉都沒有喊過一聲疼。
回到家，黃永玉還對張梅溪説笑：“今天捱了224下。”
張梅溪看黃永玉被打得血肉模糊，白襯衫血肉粘在一起脱不下來，哭得要死：黃永玉連忙用吻止住她的眼淚，還寫了首情詩《老婆呀！不要哭》：
“我吻你，
吻你稚弱的但滿是裂痕的手，
吻你靜穆而勇敢的心，
吻你的永遠的美麗。”
黃永玉説，“一輩子只談一次戀愛”，“因為你，世上將流傳我和孩子們幸福的故事”。
被批鬥的黃永玉一家人被趕進一間狹小的房子，房子緊挨人家的牆，光線很差。張梅溪的身體本來就弱，加上這一打擊就病倒了。但二人一直互相鼓勵。
黃永玉女兒回憶説，“沒有母親，爸爸也絕對熬不出來”。
張梅溪是位好母親、好妻子外，也是兒童文學作家，著有《在森林中》《好獵人》《綠色的回憶》等作品。
張梅溪作品《綠色的回憶》與重版《林中小屋》
其中插圖為黃永玉所畫
20世紀70年代末開始創作水墨和油畫作品，在國內外各地寫生作畫，此後一直在北京、香港、意大利等各地從事繪畫創作，並曾於香港大會堂展覽館、北京畫院美術館舉辦個人畫展。
張梅溪繪畫作品
張梅溪繪畫作品
03
生活，是很好玩的
據不完全統計，黃永玉在世界各地給自己建了五處宅第，北京的萬荷堂，湘西鳳凰的奪翠樓、玉氏山房，香港的山之半居，以及意大利佛羅倫薩的無數山樓。
“家，在我眼裏，不單是生活、憩居的地方，更是一件精美的藝術品。”
他長居的北京萬荷堂，是他蠻得意、蠻大氣的“創作”，1995年開建，在京郊通州，佔地十畝，庭院內草木葳蕤，建築古色古香。院內有一個四畝的荷塘，種了上萬株來自頤和園、洞庭湖等地的荷花。
黃永玉喜愛畫荷花，已畫了8000多張，他筆下的荷花，用色大膽卻又高節淡雅：
雖然年紀越來越大，但他畫畫速度卻越來越快。只要靈感來了就像玩遊戲似的，吃飯的一會功夫就是一幅大作：
當記者問他：“在您繪畫創作的生涯中，您對哪件作品最滿意？”
黃永玉説：“一隻母雞生了蛋，你問母雞，它生下的第一個蛋和第三個蛋好在哪裏？母雞會告訴你嗎？”
除了荷花，最壯觀的就是停在荷花池旁邊一溜的豪車了：奔馳、寶馬、法拉利、保時捷、瑪莎拉蒂……
黃永玉和他的法拉利
有一年，白巖松去拜訪黃永玉。剛進門，就看見黃永玉正在院子裏拾掇紅色的法拉利跑車。
白巖松驚呆了“老爺子，你都一大把年齡了還玩這個！”
黃永玉回：我又不是老頭。
白巖松説，老爺子您這不是炫富嘛。
黃永玉回：我能炫什麼富，我玩什麼就是因為它好玩，跑車就是一玩意兒。
白巖松後來説了句：老了就做黃永玉。
因為太太喜歡動物，他們就在裏養了很多動物，反正房子大。光是狗就養了十幾條，最大的一隻200多斤。除了名犬之外，還有養過馬，養過鹿，養過熊。
反正，黃太太想養什麼就養什麼。
作家李輝説黃永玉：只有在他的身上，才能看到真正的天真爛漫，他永遠活得像個十二三歲的小少年。貪玩、天真、坦蕩，敢作敢為，玩世不恭，自由自在。
04
我們相愛十萬年
黃永玉每天八九點起牀，上午寫小説下午畫畫，工作8、9個小時，然後跟老婆手拖手出去玩。
週末就約朋友一起看《非誠勿擾》，見人就聊這個話題。
別人問他如何養生，爽朗回答：“吃肉、抽煙、喝茶，睡覺，少吃水果。”
再追問長壽秘訣，直接回答：“投胎要選好家族。我家人都是長壽啊！哈哈哈！”
這幾年黃永玉在寫自傳體小説，名字叫《無愁河上的浪蕩漢子》，裏面有不少關於老婆的趣事。
“哎呀，我見過的世界太有趣，尤其是跟我太太相關的故事，要是寫不完，太可惜。”
80多歲時，黃永玉榮登時尚雜誌《時尚先生》封面，叼着煙斗，翹着二郎腿，靚仔。
拍完回家，黃永玉跟太太炫耀，“怎麼樣，靚仔吧，哇，我，太好看了吧？”
黃太太：“臭美。我要聽你吹號。”
“好好好，想聽哪首？”
九十歲那年，黃永玉給自己畫了一張可愛的自畫像。畫面上的他，大方臉，招風耳，赤膊赤腳，像個孩童一樣坐在地上，煙斗扔在一旁，裂開豁牙的嘴大笑着，雙手高舉，作勝利歡呼狀，旁邊題字：九十啦！
活到近百歲，生死黃永玉本人早就看淡了。他甚至對自己的骨灰想了幾種方案，跟張梅溪煞有其事地商量。
“不如把我的骨灰倒進馬桶，請個老先生來沖水。”
張梅溪：“這樣會堵住馬桶，拒絕。”
“那不然分成一個個小包，送給追悼會上的客人，拿回去種花。”
張梅溪：“你就是想半夜嚇人。”
“那不如把我的骨灰包成餃子給大家吃，最後宣佈，你們吃的是黃永玉的骨灰！”
張梅溪：“？”
所有的不正經，其實是一種深情。黃永玉曾寫過一首打油詩：
“小屋三間，坐也由我，站也由我。老婆一個，左看是她，右看是她。”
“我們是洪荒時代在太空互相尋找的星星，我們相愛已經10萬年。”
“不是説人生百年結為一世夫妻嗎？10萬年也就是千世夫妻吧！”
只可惜，陰差陽錯地，太太比黃永玉早走一步，於5月8日逝世於香港，享年98歲。
黃永玉手書訃告
不變的深情還是流淌在黃永玉寫給張梅溪的詩裏：
向過去的年少，微笑地告別吧！向光陰致意，一種致意；一種委婉的惜別；一種英雄的、不再回來的眷戀；一首快樂的輓歌。我們的愛情，和我們的生活一樣頑強，生活充實了愛情，
愛情考驗了生活的堅貞。
在詩中，黃永玉依舊大膽對深愛的太太説：
一百年不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