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之樂必與德行相配:晉平公誤聽神曲晉旱三年

  許多人都有洗澡時衝着熱水哼小曲的愛好。即使在大澡堂裏也不例外。人類的這個愛好看來是共通的。古時候的君王,也多有唱兩口的愛好。舜帝曾經作五絃琴,用來歌唱《南風》的樂章;自夔開始則作樂以賞賜諸侯。基層幹部出身的漢高祖劉邦當皇帝后,也曾舞着劍唱《大風歌》。君王和普通人不同的是:普通人唱兩嗓子是內心感情自然流露,君王唱兩嗓子則往往要和治國大業聯繫在一起。在以往的印象中,音樂工作者和演員們差不多,在封建年代裏是地位比較低下的階層。讀《史記》才看出,他們曾經和今天在新社會一樣,有很高的社會地位。慢説君王們紛紛和歌唱家們交朋友,在治國理政方面,樂師亦可能有超越能臣驍將的作用。

  《史記·樂書》中講了這樣一個令人瞠目結舌的故事:衞靈公有一次要去晉國,走到濮水流域,住在賓館裏。半夜裏突然聽到琴聲,問左右跟隨的人,都説沒有聽到。於是召見樂師師涓,讓他仔細聽一聽,把琴譜記下來。師涓於是取出琴,一邊聽衞靈公敍述一邊撥弄,隨手記錄下來。第二天説:已都記下了,但還沒有練習,請再住一宿,熟習幾遍。於是又住一宿。第二天説練習好了。這才動身到晉國,見了晉平公。平公設國筵招待他們。飲酒到痛快的時候,衞靈公説:我們這次來時的路上得了一首新曲子,請為您演奏以助酒興。即命師涓在晉國樂師曠的身邊坐下來,取琴彈奏。彈了沒一會兒,師曠制止説:這是亡國之音,不要再奏了。他説:這是師延作的曲子,他為紂王作了這種靡靡之音,武王伐紂時,師延向東逃走,投濮水自殺,所以這首曲子必是得之於濮水之上,先聽到此曲的國家就要削弱了。平公説:寡人所喜好的就是音樂,但願能夠聽完它。於是師涓把它演奏完畢。

  平公説:這是我聽到過的最動人的曲子了,還有比這更動人的嗎?師曠説:有。平公説:能讓我們聽一聽嗎?師曠説:必須德行深厚的才能聽此曲,您還不能聽。平公説:寡人所喜好的只有音樂,但願能聽到它。師曠不得已,取琴彈奏起來,奏第一遍,有玄鶴十六隻飛集堂下廊門之前;第二遍,玄鶴伸長脖子鳴叫起來,隨琴聲跳舞。平公大喜,起身為師曠祝酒。問道:再沒有比這更動人的曲子了嗎?師曠道:有。過去黃帝曾以此曲合祭鬼神,只是您德義太薄,不配聽,聽了將有敗亡之禍。平公説:寡人這一大把年紀了,還在乎敗亡嗎?我喜好的只有音樂,但願能夠聽到它。師曠沒有辦法,取琴彈奏起來。奏了一遍,有白雲從西北天際出現;又奏一遍,大風夾着暴雨,撲天蓋地而至,直颳得廊瓦橫飛,左右人都驚慌奔走。平公嚇得伏身躲在廊屋之間。晉國此後大旱三年,寸草不生。

古之樂必與德行相配:晉平公誤聽神曲晉旱三年


  這個故事讓人對音樂不能不產生敬畏。但今天,哪些音樂是值得人們敬畏的呢?亦或哪些天災是人們聽了不配聽的音樂而產生的呢?《史記·樂書》載:大凡音的起始,是由人心產生的。而人心的變動,是物造成的。心有感於物而變動,由聲表現出來;聲與聲相應和,才發生變化;按照一定的方法、規律變化,就叫做音;隨着音的節奏用樂器演奏之,再加上干鏚羽旄以舞之,就叫做樂了。所以説樂是由音產生的,其根本是人心有感於物造成的。生哀痛心情時,其聲急促而且由高而低,由強而弱;心生歡樂時,其聲舒慢而寬緩;心生喜悦時,其聲發揚而且輕散;心生憤怒時,其聲粗猛嚴厲;心生敬意時,其聲正直清亮;心生愛意時,其聲柔和動聽……世道太平時的音中充滿安適與歡樂,其政治必平和;亂世時候的音裏充滿了怨恨與憤怒,其政治必是倒行逆施的;滅亡及瀕於滅亡的國家其音充滿哀和愁思,百姓困苦無望。聲音的道理,是與政治相通的。

  這些話是多麼精妙啊!想想“文革”期間的音樂,多麼粗俗而暴戾;改革開放開始以後的音樂,則趨清雅透喜悦。想想美國人天天聽着靡靡之音成就了第一強國,而有些小國寡民天天唱着領袖語錄卻窮困不堪。大約上下一心、通人性、解人情,則國盛;強求形式、昧心靈、揹人性,則國衰。而這是透過音樂能夠體現出來的。瀕於滅亡的國家即便強制刻意營造出氣勢磅礴的交響樂,也能聽出其背後的虛浮與踉蹌。是什麼德行產生什麼音樂,還是什麼音樂陶冶出什麼德行?或是德行與音樂相輔相成?漢武帝在渥窪水中得了匹神馬,就做了一首歌頌馬的《太一之歌》。後來兵伐大宛得到一匹千里馬,就又做了一首歌來唱。汲黯進諫説:凡王者作樂,上以繼承祖宗功業,下以感化億萬百姓。如今陛下得到一匹馬,又是作詩又是作歌,還要作為祭祖的郊祀歌,先帝和百姓怎能知道這樂歌的含意呢《史記·樂書》?看來德行對音樂的影響更主動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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