豆瓣一刻：樂趣

　　第一道菜擺在桌子上以後，我對大夥兒説，下一道要等20分鐘最少，你們慢點吃。

　　外面陽光正好，而我待在窗户上貼滿報紙的廚房裏，四個灶頭上，兩個大灶頭上被兩個平底鍋佔據，裏面是中火慢慢煎着的鴨油煎土豆絲。一個小灶頭上，熱着下一道菜的主要組成部分：肉醬。另外一個小灶頭上的小鍋裏，去骨的番茄燉牛尾肉們，也在慢慢熱身中。我蹲下來，打開烤箱門，裏面正在烤着四塊醃了一夜的叉燒肉。我用長柄夾子把它們按順時針方向轉了一圈——每個烤箱都有自己的脾氣。我家的烤箱，越靠裏面的温度越高。讓肉塊們換個位置，這樣才能一起畢業，而不會出現有的燒焦了，有的還在出水的情況。

　　廚房裏，此時，能隱約聽見客廳裏的説笑聲。我摸了摸從冰箱裏拿出來恢復室温的手工製作的千層麪皮，觸感已經開始柔軟。手搖的壓面機已經固定在桌子邊上，水牛乳芝士和番茄已經切好。我拿出白蘆筍，小心地用削皮器削去外皮。這時候朋友P進來問，還有紅酒麼?我説你們喝的也太快了。紅酒沒買很多，這裏還有啤酒，先拿去對付着吧——看來，酒買少了。也是，決定了每個出菜間的時間拉長之後，我只在乎了菜品質量的保證，卻忽略了等吃人的心情。可是，等待本身，也可以成為一種樂趣。

　　我跑去客廳送開瓶器的時候，這幫吃貨已經吃完了第一道的小魷魚燉白豆，把盤子摞起來擺在旁邊，拿撲克牌攤在桌子上，開始玩記憶遊戲了。

　　你們，慢慢玩才好。

　　我在烤盆裏面刷一層黃油，然後先倒入一些肉醬的汁。肉醬沒有用一般的紅酒番茄的料，而是用了生抽冰糖和五香粉。鋪上一層手工製作的麪皮，然後在上面均勻地鋪滿肉醬，現磨的黑胡椒。再蓋上一層面皮，這回是牛尾肉和水牛乳芝士的組合，撒了一些乾的牛至碎。再蓋上一層面皮，重複肉醬的動作，只是這次換了香油做特別來賓。然後是麪皮，牛尾肉與聖女番茄開始聊天，插嘴的是切成圓片的水煮雞蛋，撒了一些幹辣椒碎。最上面的麪皮，用黃油炒軟洋葱末，加麪粉和奶油，牛奶，用鹽和黑胡椒調味的奶油白醬，裏面沒加白葡萄酒，而是用杏仁味的甜酒代替。然後是大把大把的水牛乳芝士碎。

　　蓋上錫紙，叉燒肉烤好了，千層麪才進去。

　　我拿出新買的木案板，把烤好的肉夾起來放上去，在肉的表面撒一些白砂糖，然後，用噴槍補焦。火迅速地融化糖，把肉的水分燃成青煙，飄在房間裏。客人們聞到了香氣，很自覺地撤了遊戲，一時間，世界都安靜了下來，只聽見刺啦刺啦的脂肪爆炸的聲音。我把肉端出去，還有蜜制的鴨胸肉，在來客們面前開始切起來。朋友M問，這刀是我送你的那把麼?我説不是。他有點不爽，説送了你也有2,3年了啦，怎麼還不用?我笑，你是説你想要你隨刀附送的創口貼能趕緊開封麼?知道這個典故的大夥一起笑起來。肉很快切好，鴨油煎土豆絲也做好，就這麼放在案板上，你們可以開始搶了。一時間刀叉筷子紛飛，我轉身回去廚房，開始給白蘆筍過三關，沾麪粉，裹蛋液，再沾上天婦羅粉，做一個輕炸白蘆筍，配上解膩的芒果橙汁醬汁，還有切碎的荷蘭芹葉子和擦好的新鮮的青檸皮皮屑，與水煮糖心荷包蛋一起，在千層麪好之前，肉吃完後，充當過渡打手。朋友T進來，拿着一個奶瓶，説L君能否幫忙熱一下奶?她和朋友M的二兒子其實已經可以站起來跌跌撞撞地走來走去了，這時候也跟着過來，象極了聰明的一休的一張圓臉抬起來看着我，全是好奇和茫然。我説好的，只是我家的微波爐啊，基本上我自己是不用的。這熱牛奶要怎麼設置才對，我還得琢磨一下。朋友T摸摸抓着她腿的二兒子的頭，説沒關係的啦。

　　後來，奶的温度，正好。

　　享受完甜品，已經是晚上10點半了。朋友M的大兒子快5歲了，精力非凡的一個小男孩，先踩着他老爹的肚子爬到頭上騎馬，又跑去拿我老婆留下的瑜伽球當籃球來拍。大人們一邊喝着葡萄牙的櫻桃甜酒，一邊動腦筋。朋友Pa最會哄朋友M的大兒子了。他故作神秘地説，topi你別鬧了，不然會引來熊的。Topi一臉的茫然，説這裏是赫爾辛基大農村呢，怎麼會有熊?朋友Pa一臉緊張地説，你不知道麼?L君這裏就養了一頭啊。就在那裏藏着呢-----------他手一指，方向是我那個房東設計的上鋪雙人牀。Topi將信將疑，説上次我來還上去玩捉迷藏了呢，怎麼沒發現熊?這時候，就該輪到我出場了。我立刻把聲音變成悄悄話的音量，滿臉神秘地説，Topi你看見上去的樓梯旁邊那個小木門了沒?那個其實就是熊的家。它現在在裏面睡覺呢。你要是再大吵大鬧，等會兒吵醒了，它就要下來了。Topi轉過頭去用詢問的眼神看着他的老爸。朋友M點點頭，也小聲的説，是真的呢，熊就在裏面，我以前看過的。長着大牙齒，可兇了。Topi再看看他老媽，朋友T已經在沙發上睡着了。幾個大人的謊話，在沒有母親的戳破之下，立刻起了作用。Topi馬上開始很小聲地問我們幾個壞人，那熊不會吃小孩吧?

　　你説呢?

　　後來送他們下樓，我穿上了冬天用的皮手套----------做戲要做足，Topi已經認定這就是我偶爾深夜會下去遛狗熊的裝備了。已經是五月下旬，這邊終於在夜間不用圍上圍巾了。於是，我舉着黑兮兮的厚手套，不時地低吼幾聲的樣子，在一羣穿着春裝的吃飽喝足的朋友圈裏面，顯得格外引人注目。

　　------The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