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一段關係需要用付出和得到來平衡的話,我想我和哥哥與父親的關係早就完全傾斜,或許已越過90度。他總是在不計結果的付出,而我們總是理所當然的空手套白狼。毫無疑問,在與父母的關係中,我們總是得到太多,而付出太少。
隨着年紀的增長,由於這付出與得到產生的不平衡而導致的愧疚感則越深。我急於對父母付出什麼,卻總髮現自己並沒有擁有任何值得炫耀的事。
記得從小到大寫過許多作文,每當寫到父親,我總是如此詞窮,既刻畫不來他的生活艱辛,為我多麼辛苦,也無法寫我的父親多麼富有哲學思想,更羞於表達家庭在物質上的缺乏。
初中思想品德課,在應試教育中一向被認為是多餘的課程,只要背熟那些考題,中考不存在問題。德育課老師在課堂講起她的父親潸然淚下,偏另闢蹊徑,給初二的我們佈置了一門家庭課程:回家給父母洗腳。於是我便選擇給父親洗腳,脱掉襪子放好水,母親在旁邊看着,父親大腳趾有疤痕,我問為何,母親説是年輕時騎摩托被車卡住,父親頓時覺尷尬,説差不多就擦乾了吧。當時的我只想到正好解放。
現在回想起來,這一讓我尷尬之事竟是我成長路上少有的“孝順父母”。高三時,母親在學校陪我一起衝刺,每日為我準備三餐,偶爾甚至從不足五百米的宿舍送到教室,高考前期,因我打球崴腳無法行走,母親每頓都將飯菜送到教室。一次,父親從家裏坐三小時的大巴來學校探望我們,吃飯時間,我自然的坐在桌子旁邊,見父親端起碗筷吃飯,我竟説:爸爸,你怎麼不給我盛飯?父親愕然:我為什麼要給你盛飯?多年後,仍被他們當作取笑我的笑話來講,當時的我是那麼的理直氣壯來享受這份感情。
近五年來,我在外地念書不愛回家,一是因為家鄉確於我而言沒有多少歸屬感,記事後便在外租房念初中,高中在外地,大學也在外地。二是父母的生活狀態,飽和的像是不需要我和哥哥。三是身邊唸書的人越來越少,在輿論中找不到自己的身份…諸多原因。
今晚,父親在公司年會喝醉了,回家便撒嬌説肚子好餓,年會只喝酒沒吃飯,我便細聲(也許並不細聲)問父親,家裏有蘋果、橙子、牛肉粒等零食,要吃什麼。母親興起説讓我給父親煮碗泡麪,哈,泡麪,多麼不能體現我的廚藝的食物,要加蛋嗎?父親把頭埋在被子裏,奶氣的説,我只要泡麪。得令,我去廚房燒開水,仍泡麪進鍋,前後不過五分鐘。端到父親面前。
父:“你怎麼放這麼多水啊?”我:“吃着喝着蠻好的”母:“你就吃吧,從小到大沒有享過女兒的福。也終於讓女兒表現一下嘛。”我:“嘻嘻嘻”
父親便快樂的端起碗一掃而光。前後更是不過五分鐘。父:喝醉是什麼感覺呢?我:別裝了,我知道你沒喝醉,就想裝作喝醉撒嬌。三人笑,我洗碗去。
當然,母親的話總是帶着玩笑。我在他們的眼中是一個從來沒有享受過我的福的女兒(享我的福的意思是從我這得到關愛)。現在回想起來,念初中的時候,父親母親小姨,春夏秋冬風雨無阻的每天給我和哥哥送午飯(家到學校步行距離半小時),是太感動的記憶。
我多慶幸,父母都還年輕,還有很長的路要一起走。總是在走入不同階段,即使是同一段記憶,也會發酵出不同的味道,今晚,是康師傅紅燒牛肉麪的味道。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