圖為南渡河風景。 何 盈攝
故鄉廣東雷州不缺水,縱橫交錯的河溝,星雲密佈的塘坑,源源不絕的涓流,無不充盈着水的意藴。這些,大多與南渡河有關。
南渡河又名擎雷水,是雷州半島最大的一條河流,在半島的腹部綿延八十八公里。南渡河為“南下者必渡之河”之意,想來它的名字也是由此得來。
對故鄉的記憶,離不開村莊、渡口、稻田、鳥鳴、藍天、白雲、雷雨,更無法繞開一條從村子邊上款款流過的河流。温潤的南渡河水,滋養着河岸邊二十二萬畝平坦肥沃的稻田,也豐盈着我的童年歲月。那是一段可以在山野盡情玩耍、在河中暢遊和撈魚的歡樂時光。而每當稻穀飄香的季節到來,父親的心思總會被觸動。他站在田埂上,面對這萬頃遼闊的豐收景緻,向北望着南渡河另一邊的雷州城,久久不願移開視線。父親將這種期待寄託在我們身上。小學的老師們站在講堂上,更是三天兩頭鼓勵我們:加把勁,考到南渡河另一邊去。在當時,過河,就意味着考入縣裏的重點中學,有了一個更高的起點,從此海闊天空。
從我所在的村子出發,由鎮道進入縣道,再轉國道,約十公里的車程,就到達一個叫南渡的渡口。歷史上的南渡河曾經埠頭成羣。明代後期,十六座渡口在南渡河岸排列,到上世紀80年代,還有安欖、溪頭、南渡、渡仔等四座渡口存留。南渡因曾為207國道必經之地,故而成為這條河上最繁忙的渡口。渡口的渡船分為載人渡和車船渡,一隻只輪渡奔忙於河兩岸,兩點一線,日夜不息。上初中那一年,我第一次坐上南渡口的輪渡北上,跨過了這一條無比熟悉的河流,從此開啓了自己人生的夢想。雷州城也成為我那幾年所能到達的最遠的地方。
隨着經濟的快速發展,南渡口越來越繁忙。1985年10月,長約二百七十六米的南渡大橋終於動工建設,並於1986年9月交付使用,成為貫穿南渡河兩岸的交通大動脈。2002年,另一座一千多米長的鐵路橋橫跨南渡河,這是粵海鐵路在陸地上最長的單線鐵路橋樑。
路因橋而長,城因路而生,交通方式的變化,改變了207國道的走向,改變了一座城及一代人的命運。如今,新的207國道兩側已是高樓林立,雷州城已經擴大了好幾倍。我們這一代人無疑是幸運的,目睹了這片土地上交通出行千百年來未曾有過的鉅變,也有機會沿着一條條新路,走出去,請進來,讓尋夢之路越走越寬廣,越走越順暢。
從南渡口沿着河道向南約十五公里,就可以到達南渡河大壩。上世紀70年代初的大壩建設,記錄了父輩們揮汗如雨、戰天鬥地的歲月,沉澱了一代人的共同記憶,也開啓了父母親樸素的愛情。我的父親母親就是因為修南渡河大壩而認識的,因而,這是一條我們一家永遠無法繞行的河流,隨手掬起的每一捧水,都有化不開的深情。
南渡河大壩在原雷州城護城堤圍的基礎上修建,其目的是為治理流域內的春旱、秋旱、洪澇等自然災害。現如今,大壩兩側的兩千多畝紅樹林,以向南流淌的南渡河為中軸而延長、鋪展,成為七十多種約十萬只鳥類棲息、越冬的理想之所。行走在大壩上,海風撲面而來,一隻只海鳥從我們頭頂滑翔而過,似乎伸手可及。退潮後露出水面的灘塗上,還可以看到一羣羣白色的候鳥旁若無人地嬉鬧着。這些年,隨着生態保護力度的不斷加大,南渡河口真正成為候鳥安居的家。
故鄉的南渡河扮演着一個深情而永恆的角色。它見證了時代的迅猛發展,也見證了故鄉日新月異的變化。那陣陣輕柔的濤聲,已成為遊子夢中的迴響與清醒時的牽掛。
《 人民日報 》( 2022年04月13日 20 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