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十多年，我的生活都是圍繞着藏區。去過了所有藏區，最喜歡的是阿里。這謎一樣的地方，如在天之涯，如在地之角，如在另一個星球。
2006年去阿里，有點像在探險，爛泥路，坐在車裏慢慢搖，人和窗外的世界是互通的。
2014年，藏曆馬年，據説轉一圈神山等於平常年份的十三圈。我在塔爾欽遇到廣西姑娘慧華，跟她住了將近一個月，轉了兩圈山。發願要轉113圈神山的慧華姑娘，到2019年已經完成了90圈，2020年還在繼續。
2015年，我坐着班車從陰雨的拉薩出發，經過陽光燦爛的日喀則。深夜清晰的銀河跨越天際，星星照亮阿里高原，羣山幻化為起伏的神秘城堡。太陽初升，草原是紅色的，在轉為金色時，我在門士鄉下了車，進入古象雄王國的領地，在曲龍遺址和考古隊轉了一週。
在狂風和暴日中，我穿過深深的溝壑，爬上一座山，繞到曲龍遺址後面的高山。站在高高的山頂上看下去，原本高聳頂端的王宮縮小成為山頂的點。
曲龍遺址和古入江寺附近都有温泉，天然鈣化的温泉冒着熱氣，脱了鞋，把腳伸進水池去，遙想遠古的象雄古國的人們，牧馬放羊，閒時泡温泉的生活。
來朝佛的好心的一家人把我帶到了札達。我租了一輛皮卡，經過土林峽谷，去香孜古堡、霞義溝，看到了嚮往已久的皮央東嘎古格時期的壁畫。
在古格王國都城遺址下的札佈讓村住了四天。沿象泉河兩岸徒步，經過村莊和田野，和轉經的人説説話。古堡下的糧田裏，青稞正在收割，有人從彩色的暖瓶裏倒熱騰騰的酥油茶，舉着碗，讓我喝一杯茶再走。
我爬上古格王國遺址的最高處，峽谷對面的山坡上傳來牧歸牛羣的鈴鐺聲。鈴鐺聲也許已經響了800年，但紅色的王宮已不再是當初的那座王宮，背後的議政大廳只剩下斷壁殘垣。
在普蘭，我一個人走18公里去邊境上的科迦寺。路邊小佛堂前，轉經的老人問我“家鄉哪裏？”“喝茶不？”我微笑，她也微笑。
晚上住在科迦村小茶館的二樓，門從外面鎖上，整個小樓只有我一個人卧聽狂風吹得亂響。
跟着牛羣出村上山。陽光照在地上，暖暖的紅色。我站在青稞田裏，遠處雪山頂上清爽飄逸的雲，天空透明的藍。孔雀河谷地，羣山和田野，都是金色的。
9月回到拉薩，10月又出發，走了圈阿里南北環線，到那曲的藏東三縣。一個傍晚從嘉黎出發，翻過一座沒有人煙的雪山。後半夜，車燈照射下，一羣頂着多角的馬鹿跳躍奔跑如精靈。天空微藍，彩雲浮動，我看到了拉薩最高處的布達拉宮。
北線比南線更加寂靜。那是所有生靈天然的家。
我偏愛阿里那些不著名的山，荒原上獨自溜達的動物。也喜歡和當地人説話，即使聽不懂，我們一樣能交流得很好。
阿里的空靜、無邊，讓我感覺自己微小，如荒原上的一塊小石子。忽略、看淡自我的存在，人也就自在了起來。
[ 2006 ]
10年行走藏區
資深旅行者、知名旅行博主、專欄作家
出版圖書《拉薩，時光靜默如謎》
《和最愛的人去西藏》
《徒步在未知的路上》
· 查看作者的更多文章·
文圖：王郢
編輯：陽朔
責編：陳利
終審：趙曙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