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住泰晤士河邊

去年秋天,我家搬到泰晤士河之邊,帕特尼橋與漢默史密斯橋之間。

家住泰晤士河邊

  泰晤士河,西發源於科茲沃茲山,蛇行而東,或奔於荒寂之深山,或流於寧靜之村莊,或淌於繁忙之鬧市,經泰晤士河口而入於北海。

  初識泰晤士河在一九九五年,因出差倫敦我得遊威斯敏斯特橋。是年夏季,倫敦陰雨連連,寒風悽悽,我穿着朋友贈送的羊絨衫觀於泰晤士河上。河寬水靜,其從兩岸英式建築羣中流過,讓我想起英文成語Still Water Runs Deep(靜水流深)。河與大本鐘、議會大廈諸名勝交相輝映。

  去年秋天,我家搬到泰晤士河之邊,帕特尼橋與漢默史密斯橋之間。

  登樓而望,河之西邊,秋日的天空,似蔚藍的畫布,鮮明的雲,色彩斑斕,青紫萬狀,讓人神飛。西下的太陽有時從雲層的縫隙灑下橙黃的光束,寧靜、祥和、冷豔而又神秘,望之如對天國,令人木然,至於無思。

  初至的國人,常常震撼於英倫的雲彩,其色其形,奇巧百出,難以名狀,大奇觀也。因此,徐志摩詩曰,“我輕輕地招手,作別西天的雲彩。”“我揮一揮衣袖,不帶走一片雲彩。”他對英倫的雲彩,念茲在茲,“再別康橋”,是在再別那一片雲彩,戀戀不捨。

  早晨的泰晤士河,日光映之,波光粼粼,水氣渺渺。河上划艇競駛,而河之上空,百鳥比翼齊飛:有掠過水麪者,有翱翔天空者,有三三兩兩者,也有列隊成羣者。我見河上有點點白色,定睛一看,竟然是海鷗飄浮,乘流而上,於是想起了孔子欲乘桴浮於海,此鳥得了夫子欲得而不得之逍遙自在也。

  此海鷗也,常見之舉羣循河而飛,振翅一二而御雲氣,久久翔之長空,俯瞰河流。海鷗翱翔,飛之至也,觀之,讓我有美妙之感,其果不負人之溢美之詞矣。

家住泰晤士河邊

  一日下午,我與兒子至慶遊於泰晤士河東岸。其時,東側有部分河牀露出。我本以為,整條泰晤士河如同我在威斯敏斯特橋上所見,水大河深,弗為損益。原來這河受潮汐影響,一天二十四小時內,兩次漲潮,兩次退潮,高低潮差可達數米。

  但見河之壇陸,眾鳥並列而止,悠閒自得。多為野鴨者,其頭綠色,中國古人稱之為鶩也。《滕王閣序》雲,“落霞與孤鶩齊飛,秋水共長天一色。”我尋思,看泰晤士河上鶩不少見,常結隊成羣,或飛之天空,或浮之河水,或列之壇陸,為何王勃要寫成落霞與孤鶩?

  在一劃艇碼頭處,遊人餵食,水上鳥兒聚集,相與爭食,也有綠頭野鴨,比其他水鳥眾多而體大。但見幾只海鷗盤旋而至,眾野鴨紛紛避讓。一隻海鷗從空中俯衝而下,離水面兩三米,精準取食。我觀之嘆曰,搏擊暴風驟雨的海鷗原來是如此的兇猛,真乃鳥之殺手也,令體大的野鴨避之三舍。至慶答曰:尖嘴利喙,是海鷗的武器。

  日已西墜,太陽把金色的光芒播滿長空與秋水。沐浴着和煦西風的,是那些勤奮訓練的划艇選手以及優哉遊哉的各種水禽。我忙取出手機,聚焦一飛馳的划艇,逆光之下,西岸樹木翠綠,河中金波破碎,人艇模糊但依稀可辨,如仙境瑤界,真魔幻也!

  搬至泰晤士河邊,我每天早上見對岸有人跑步或騎車。其步道掩映在樹木之中。樹木密佈河岸。潮水高位時,樹木處於水中,或懸於河面。正對我家的河岸,恰有數米的開口,可見晨練之人經過,亦見一石碑,莫辨何物。右側一亭子,高過樹木。我日久生奇,頗有鄰國相望,雞狗之音相聞,民至老死不相往來之感,遂下決心去探訪。

  某週六下午,循河而南。泰晤士河東岸,帕特尼橋與漢默史密斯橋之間,是著名的步道,鍛鍊身體者與休閒觀光者接踵摩肩,旁邊有餐廳、酒吧、咖啡廳,可供遊人歇腳。其中著名者為“蟹樹咖啡廳”與“河畔咖啡廳”,後者乃米其林三星之餐廳。過富勒姆足球俱樂部,入主教公園,出公園而右則是帕特尼橋。

  立於橋中央,北望泰晤士河,其右是主教公園,古樹森森,教堂塔頂直矗雲間;其左是帕特尼河段,河岸緩緩。此處,划艇俱樂部林立,路邊的拖車上擺放着長長的划艇。至慶大呼:“看!我校的划艇俱樂部!”此乃國王學院附中的划艇俱樂部也。

  俱樂部窮盡處,馬路已絕,其北是石子步道,隱藏在樹林裏。這大片森林其實是倫敦的濕地公園,由維多利亞時代的水庫改建而成。我們行至那塊石碑,旁邊的長椅上坐着一位女士。她見我們駐足於石碑,便起身,乃指長椅嘆息。我們一看,上面刻着父母紀念愛子的文字。英國的公園長椅多由私人捐助,以紀念已故的家人。我們研究那石碑。石碑上有一人物雕像,碑文上書,“斯蒂夫·費爾貝恩。著名的槳手與教練。泰晤士河划艇比賽的創立者”。

家住泰晤士河邊

  本應繼續北向行走,過漢默史密斯橋而返。無奈此橋因兩百高齡,橋架的鋼鐵出現裂紋而於2020年8月被永久關閉。我們遂返轍而歸。(張妙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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