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一朵美麗的雲
文/杜東平
在這“仙境”般的地方,我懷着好奇心及探尋的眼神,沒有方向地走着,天氣陰沉着,但無風也無雨。我被初秋的爽意和靜謐籠罩着。我感到這裏似曾來過,走着走着,我感覺這好像是我老家村子東邊的那片地,但又好像不是過去的模樣了。
原來這裏是一片莊稼地,地裏有數座祖墳。而眼前的這裏,卻有些像森林公園,綠樹葳蕤挺向高空,綠草如氈鋪滿腳下,林間還開滿了小花兒,空氣中瀰漫着淡淡的香味兒,還有淺白色的輕霧,氤氲在周圍,一種仙氣繚繞的感覺扶觸着我的神經。
我非常驚訝地看着這裏的巨大變化,慢慢走着,發現綠樹掩映開滿鮮花的草地上,也出現了幾座墳塋,心中不免有些驚悚,隨即加快了腳步,繼續前行。
當走到這片地的東側時,我好像看到了半人多高的地堰兒,地堰兒的土有些亮,很光滑。我沿着地堰兒內側走了一會兒,想看看外面是什麼,卻感覺看不清楚。記得這裏外側原來是一條小河兒,而現在感覺怎麼象一條小路兒呢?我好像會輕功一樣,輕飄飄就翻過了半人多高的地堰兒,看到了地堰兒外面確實是一條南北小路兒。
我沿着小路兒從南往北走了一會兒,就見到不遠處路北頭的東西路上,有個人向老家村子方向走着,還不時朝我這邊看着,我的心裏一熱—那是我娘!娘似乎很疲憊,衣服和頭髮都有些亂,肩上好像還扛着鋤頭樣的東西,那是她田間勞作後回家的樣子。於是,我毫不猶豫的高興地喊着娘往北奔跑起來,快要跑到娘跟前時,娘突然不見了,卻有一縷青煙團團旋轉着升起,當即,我傻愣在那裏,看着嫋嫋升空的青煙,放聲大哭,急地出了一身冷汗,我把自己哭醒了。
醒來後的感覺是絕望,心裏抑制不住地難過,眼淚稀里嘩啦地往下流,因為我不可能再見到娘了。因思念而悲傷的情緒堵在心裏,身體疲憊地坐起來,伴着雨滴般的眼淚,手痠酸的,我拿起了手機,在手機記錄本上,立即寫下了這清晰難忘、幸福又絕望的一夢。
中元節就要到了,這是娘又託夢給我。可是,娘,我好不容易見你一面,你怎麼不多待一會兒,就又匆匆走了呢?你去了哪裏?為什麼在我夢中你還那麼疲憊?你知道我想你,在夢裏與我相見,卻怎麼不説一句話,就悄無聲息地又離開了呢?娘,你可知,此刻女兒的心在揪着疼呀。
娘也許是因為知道我喜歡美景,知道我思念故鄉思念她,才選擇在老家附近這麼美好温馨的情景中出現與我相見的,而孃的墳確實就在夢中的這片地裏。夢中娘疲憊的樣子,又一次深深戳疼了我的心。
雖然娘已經故去多年,但對孃的思念從沒停止過。每當想起她,心就如刀割般的疼。因某種環境觸景生情想起她時,依然會情不自禁地潸然淚下。
曾經心裏無數次地想:娘,如果你知道你的離去讓我們這麼難過,你還會那麼早就扔下我們走嗎?你走時,我和妹妹還那麼小呀,你明明是牽掛我們的,為什麼卻走得那麼早?曾經那麼難熬的日子都過來了,為什麼生活好些了,你卻匆匆走了呢?
臨近祭奠的日子,我一般都能夢到娘。但奇怪的是,夢中娘從不説話,只讓我相見時欣喜又眼淚汪汪。我曾經在祭奠時心中默默對娘説:“娘,你不説話,是怪罪女兒在你生前曾經偶爾惹過你生氣嗎?那時候女兒還小不懂事,請求孃的在天之靈,原諒女兒的無心之過吧”。我也向姐姐説過我心中的這個遺憾和疑惑,姐姐説:“也許娘認為,故去的人夢裏和親人説話,會對親人不好,所以夢中相見只是默默看看就離開”。
娘就是這樣,不管何時,總是非常體諒我們、疼愛我們,為我們着想。雖然姐姐的話有些唯心,甚至帶點兒迷信色彩,但我寧願選擇相信。娘是個秉性耿直的人,恐怕給別人添麻煩,寧願自己委屈,也不願意牽累他人,包括她的孩子們。
由於父親工作單位離家比較遠,不能天天回家。地裏的活計,家裏的大事小情,一家老小的吃穿生活雜事等,全是娘操心受累。父親不在家,娘一個女人帶着幾個孩子在家,早起晚睡,操持着一切。夜晚,一個大院子裏就是她和幾個孩子,擔驚受怕,心裏不踏實的那種無助和不易,想想就讓人心疼。為了拉扯大幾個子女,為了照顧孫輩兒,為了照顧爺爺奶奶和姥爺姥姥,娘勞碌了一輩子,沒過幾天清閒日子,沒享幾天福,更沒有看到她心中希望的我的好日子,就過早地離開了我們。
又想起娘下葬那天,看着靈柩緩緩地被下入土中,眾人迅速掩埋時,想到娘從此與我們陰陽兩隔,再也不可能生還,再也不可能相見,再也不會有人像娘那樣疼愛我們,我的心彷彿被撕裂,絕望的感覺襲來,腿腳痠軟地攤跪在墓穴旁,幾近崩潰。從此,思念變成刻骨錐心的痛,把我心上刻出了一道深深地傷口,永遠無法癒合……。
記得娘剛剛去世的頭幾年,我只要回老家,看着娘住過的房間和牀,就忍不住哭得鼻涕眼淚的。感覺老家到處都是孃的影子,卻再也聽不到她的聲音,再也看不到娘扎着圍裙兩手濕濕,笑盈盈地站在門口接着我們。有好幾年,我怕回家面對沒有孃的家,都減少了回老家的次數。
想起娘時,心裏滿滿的都是心疼的感覺和永遠的遺憾。
娘吃力地揹着高於自己身體的一筐草,鍋着腰蹣跚前行的身影,是我心中永遠抹不去的心疼的記憶;娘在煤油燈下飛針走線,給我們縫製衣服的情景,是我心中温馨又難忘的記憶;娘給我講述災荒之年,去他鄉討糧食,遭遇水災,險些命喪他鄉的經歷,是我想起來就心中顫抖的記憶;因為那個特殊年代,因為所謂的“成分”,因為莫須有的“罪名”,娘被冤枉批鬥的情景,是我心中永遠無法忘記的錐心之痛;我上學離家,娘淚水漣漣的去火車站送我的不捨神情,是我心中永遠最有感觸的記憶;我回家時,娘在灶台前給我做飯的情景,是我心中永遠暖暖的記憶……。如今想起關於孃的這些點點滴滴,我仍然會淚水漣漣,心中疼痛不已。
每當看到娘生前給我做的被褥和棉衣,看到孃的照片,我會抑制不住心中的思念,眼淚不聽話的往下流。
記得有個電影叫“世上那個最疼愛你的人去了”,每次想起這個電影名,就深深刺痛我的心。娘地離去,讓我對這句話有了更切身地體會。
記得小時候,我有一件非常喜歡的粉紅色圓領套頭線衣,同顏色細麻花的花紋,像小辮兒一樣可愛,隨着身高增長,我穿着有些小了,洗過以後領口也緊了,穿脱時勒在頭上,不上不下的非常難受。娘就趁我不穿時,把線衣領口左肩一側,小心剪開一個小口,為了防止禿嚕線,又把開口處兩側針腳細密地精心包了綠色布邊。然後,縫上了兩粒按扣。娘像拿着一件精美作品一樣把線衣遞給我,欣慰地説“平,你看看,我把線衣領口改了一下,穿穿試試看還勒頭吧?”我一看驚訝地説:“哎呀,包的綠邊這麼難看呀!”一邊試穿一邊又不經意地説了一句:“倒是不勒頭了,就是包的綠邊不好看。”娘聽了我的話,沒吱聲,立即沒了笑容,一臉失落的轉身就去忙活別的事兒了。其實,孃的針線活很好,她當時覺得我應該很高興,因為她知道我喜歡那件線衣,沒想到我會不高興地埋怨她包了綠布邊。當時隨意一説,也就過去了。可娘去世後,我想起她當時失落的表情,心裏就難過,就覺得對不起她。後來我想,娘那麼失落肯定有她的無奈和苦衷。那時候生活不好,娘也許覺得沒錢給我買一件新的,心裏本就難過,只能改領口,可又找不到合適的布包邊;也或許娘覺得那樣搭配好看?不管怎樣,娘為了我穿上舒服才那麼做的,而且做得非常細緻,可想想自己當時怎麼那麼毛病呢,那麼不理解孃的心呢,還説了讓娘不高興的話,至今想起來都後悔。可無論多麼後悔,娘也聽不到我跟她説聲對不起了。
娘離去後,想起一些類似瑣事,我經常懊悔當初自己為什麼那麼不懂事,甚至,有些細節會在腦子裏無限放大,變成無法彌補的痛苦和遺憾,揮之不去,折磨着我的心。
最悲哀的事情,莫過於“子欲孝而親不待”。現在生活好了,我也早已做了母親,就常想:如果娘還在世該有多好,我一定不會再惹她有一點點不開心,一定會盡最大努力,去孝順她,去給她找最好的醫生治病,不讓她那麼操勞,只給她報喜不報憂,不讓她因為牽掛我而勞心鬱悶成疾,讓她開心地過每一天,也不會讓自己留下遺憾而追悔莫及。
可惜呀!時光不能倒流,人故不能復生。所以,夢中的相見更顯可貴。雖然每次夢醒後,我會很難過,會更加思念娘,但我仍然願意讓娘出現在我的夢裏,哪怕只是一瞬間。
想娘時,我有時會對着天空發呆。我總在想,孃的靈魂去了哪裏了呢?娘化作一朵白雲在天上看我呢吧?是,娘就是那朵最美麗的雲,當我想她時,她就是那朵離我最近的白雲,那時,孃的靈魂也就會離我最近;晴朗的夜晚,我會對着夜空痴想,娘也許還是天上的某顆星星,在默默地看着我呢。
我從不忘記每一個祭奠的日子,即使不能親自到墳前祭奠,也會默默地點一盞心燈,照亮漆黑的夜空,訴説久積的心語,以寄託心中無限的思念之情,並虔心祈禱:娘在天堂一切安好,不再那麼操心勞碌。
(原創。此文曾在2020年“國投信達杯”散文大賽中獲獎,參賽題目《默默淚潸然》。今日中元節,謹以此文紀念逝去的親人)
作者:
杜東平,筆名:妙月、沐桐,濟南市,女。中國散文學會會員,山東省作家協會會員,山東省散文學會會員,濟南市作家協會會員。齊魯晚報·齊魯壹點“青未了”副刊簽約作家。作品刊於《山東工人報》《聯合日報》《農村大眾報》《山東商報》《當代小説》《職工天地》《當代散文》《詩意人生》等報刊。曾數次在散文大賽中獲獎。《河工 河夫》《日照茶香》《在琵琶泉邊,聆聽清越之聲》等多篇散文被收錄不同文集。
壹點號沐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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