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北人》白先勇著
《一把青》是白先勇先生的小説集《台北人》中的一個短篇。《台北人》裏講了經歷過同一個時代的各種人,從知識分子到販夫走卒,寫作手法也不拘一格,其中就包括中學時接觸過的出現在《遊園驚夢》裏的意識流寫法。
《一把青》裏主要講的是軍人,敍述的視角是空軍眷屬秦老太,小説也可看作是她的回憶錄。在這本集子裏一個永恆不變的話題就是今昔對比,《一把青》更是直接分成上下兩部分,上部講的是南京的師孃,下部講的是台北的秦老太。
電視劇版《一把青》師孃
雖然她在兩座城市住的地方都叫“仁愛東村”,但彼此是毫不相干的。唯一的作用大概就是在回憶中搭建起兩個時空之間的橋樑,只是並非所有人都願意走上這座橋。
秦老太是整篇小説裏比較能正視過去與現在的人物,《台北人》的其他篇章裏也不乏這種人,比如開篇的尹雪豔。與之形成對比的是朱青這種類型的人。
朱青在上下兩部裏判若兩人,上部裏她靦腆又清高,是相對傳統的女性,下部則近乎放浪形骸,夜夜笙歌。
電視劇版《一把青》朱青
重要的是,下部裏朱青不再提起在上部陣亡的丈夫郭軫,這是一種割裂過往的態度,與其他順應時代發展,拋棄過去觀念的人相比,朱青的這種割裂其實是比較刻意的,她只有在回憶前面走得快一點,才能不被喪夫之痛追上。
因此下部裏她所吃的“童子雞”小顧墜機身亡後,她完全不讓自己沉浸在哀痛的環境裏,還是照樣跟師孃做飯打牌,彷彿按下了時間的快進鍵。
電視劇版《一把青》郭軫與朱青
秦老太沒有刻意迴避過去,也不排斥當下的境況。小説裏描寫她講述親身經歷的事時,所用的口吻並非呻吟式的,甚至還有點輕描淡寫。
比如丈夫江偉成之死,並沒有在文中按照時間順序來提及,而是在秦老太搬到台北後,遇見了朱青,意識到自己已經灑了一頭霜,一下子想起了過去的事情,這才把江偉成在船上感染瘧疾的事交代出來。
交代的過程沒有描述她當時如何悲痛欲絕,而是覺得可笑,一個飛行員在天上飛了半輩子都沒出事,卻在船上硬生生地病故了。
電視劇版《一把青》劇照
這符合一個老人回憶往事的心態,與此同時我們也可以察覺到,秦老太的記憶已經在減退,若非受到重遇朱青的刺激,還未必能還原出大概。
對於這段特殊的時光,劇痛之人不願再提起,心態平和者也因為時間的流逝而漸漸忘記。
小説對生離死別的場面不做過多的戲劇化處理,或許表明白先勇先生在《一把青》,乃至於《台北人》裏,並非想要寫出一場場催人淚下的悲劇,而是試圖記錄不同階層的人在那個時代裏如何用各自的方式來渡過。
簡單點説,即是歷史,而且是一種個體的歷史。因此小説裏極少寫到戰事是如何開展的,軍情又是如何兇險的,那些都是大歷史,已經被很多人記住。
走過歷史的這些個體,用白先勇先生的話講:
再不快寫,那些人物,那些故事,那些已經慢慢消逝的中國人的生活方式,馬上就要成為過去,一去不復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