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時間8月17日凌晨,奧沙利文在英國克魯斯堡第六次捧起世錦賽冠軍獎盃,排名賽冠軍總數達到37個,獨享歷史第一,同時,也成為史上第一位拿到六套大滿貫的選手。
在完成這些成就的同時,奧沙利文在賽場外的言論更是火力十足:
“2021年之前的室內比賽就不應該有球迷,如果我不爽的話我要退賽”,“年輕人水平太次,有的還不如業餘,我缺胳膊少腿都難跌出前50”,“現在沒觀眾多好啊,沒人圍着我,我就不用躲了。”
奧沙利文持續不斷地給斯諾克世錦賽貢獻新料,他那些似真似假的“火言火語”,總能把自己放在幾乎所有人的對立面。在球迷、球員和媒體的眼中,奧沙利文既是最大的流量和實力擔當,又是一門異常犀利的嘴炮,打臉?被懟?還是罰款?停賽?奧沙利文根本都不在乎......
01爭議言論頻出搶盡世錦賽頭條
常言道人生不如意之事十之八九,但如奧沙利文這般那麼多怨言,甚至莫名其妙就開噴的人,也並不是很常見。奧沙利文45歲人生的大部分時間,可能都是在鬱悶和苦澀中度過,否則他怎麼會有如此之多發泄不完的怒火?除了榮譽和獎盃的獲得,有關奧沙利文的新聞報道,大多都是在描述他的各種不滿,嫌比賽場地有尿騷味,因147分獎金太少故意打146,不願意與低水平球員同場競技,奧沙利文的名字,總是與爭議捆綁在一起。
新冠疫情爆發期間,全球體育賽事停擺,不過在世界台聯主席巴里-赫恩的努力下,斯諾克成為最早重啓的職業賽事。實際上無論是塞爾比、羅伯遜和特魯姆普這樣的頂尖球員,還是更需要獎金來生活的低排名選手,都表達了對賽事迴歸的期待與興奮,也對防疫措施的嚴謹程度表示了認可和讚許,或許只有奧沙利文是個例外。
因為被允許“自帶乾糧”到比賽地,奧沙利文才同意參加重啓後的第一項賽事冠軍聯賽,“現在這種情況,我不太能信任酒店裏給我做飯的人。雖然我被告知不會有事,但等我到了那裏,希望我感覺是安全的,如果我沒有安全感或覺得不開心,我可能到時就直接撤了。”奧沙利文強調地是,其他人做飯他一律不放心,疫情爆發後他也從不叫外賣,也沒有其他人觸碰過他的食物。或許,上述這些行為還可以用潔癖來解釋,但每每對比賽環境產生質疑,招人煩就是奧沙利文必須承擔的後果。
延期到7月31日開戰的世錦賽,顯然是斯諾克站在世界體育舞台中央大展身手的好機會,如果可以讓部分觀眾進場,更是能夠展現作為運動項目的代表迴歸常態的決心,但奧沙利文並不關於這些所謂的大格局,迎頭就是一盆涼水澆過去,“如果世錦賽同意觀眾進場觀看,即使只有幾百人,我也不會感到高興。我認為這違背了我參加世錦賽的意願。”奧沙利文在威脅退賽,他甚至認為世台聯把球員當作實驗室裏的小白鼠,這種荒謬的比喻也惹惱了衞冕冠軍特魯姆普:“如果羅尼真的擔心病毒,他就應該退賽,或許在所有人中,他可能是唯一一個不需要錢的人,那就把車開走,讓別人試試吧。”
當然,奧沙利文很快就反悔了,決定無論空場與否都會參賽,而且英國政府的一紙公文也導致世錦賽禁止觀眾入場,讓他徹底消除了顧慮,“這種感覺不錯,我可以訂到場館附近的酒店,平時都被球迷預定滿了,而且不用躲避球迷的圍追堵截,這讓我感覺很安心。”但是,不要以為火老師就會就此安靜下來,語出驚人死不休可是他不可能抹去的標籤。在被問到與老對手馬克-威廉姆斯相遇時的感受時,奧沙利文又將炮火瞄準了新生代球員,“你看看我,威廉姆斯還有希金斯,年輕球員的水平現在確實不高,他們中的大部分人都只能算做高水平的業餘選手,他們實在太糟糕了,就算我缺胳膊少腿,都很難跌出前50。”這可不是什麼旁敲側擊,而是赤裸裸的直接鄙視,奧沙利文的半決賽對手塞爾比就認為這樣的説法非常不尊重人,“每位球員都應該得到尊重,他的言論有些苛刻了,沒有尊重那些排名靠後的球員。”
半決賽如大家預料中火藥味十足,再被奧沙利文大逆轉後,塞爾比惱羞成怒:“我認為他的打球方式有些不尊重人,每次當我做斯諾克時,他就以每小時100英里的速度大力擊球!”而奧沙利文則無視對手的憤怒:“我沒時間耗着,就是期待大力出奇跡。”
在擊敗塞爾比後,奧沙利文毫不手軟的以18-8擊敗90後新秀威爾遜,如願第六次捧起世錦賽冠軍獎盃,用實力證明了年輕球員真的不堪一擊。
02家庭不幸導致性格乖張不羈
“我就是我,是顏色不一樣的煙火”,用張國榮的這句歌詞來形容奧沙利文,看起來毫無違和感。作為當今斯諾克第一人,奧沙利文在巨大榮譽和如潮的批評聲中,一直在堅持做只屬於自己的完美主義者,他桀驁不馴,目空一切,在常人眼中天賦異稟但又譭譽參半。縱然斯諾克是一向與紳士行為相結合,但對奧沙利文而言,可能只是一件沒什麼大所謂的事情,他的出現完全顛覆了這項紳士運動的固有印象。
可能很多球迷未必知道,奧沙利文不僅是一位斯諾克傳奇,還是一位作家,寫過關於犯罪題材的小説。2016年,奧沙利文出版過一本名為《構陷(Framed)》的小説,內容是基於他早年經歷而創作。書中描繪了上世紀90年代的倫敦,一位年輕的斯諾克俱樂部老闆弗蘭奇-詹姆斯被捲入混亂無情的幫派殺戮的故事,奧沙利文曾表示“弗蘭奇的原型基本上就是我”,書中背景的設定與他的成長經歷有很多相似之處。
16歲那年,奧沙利文的父親因謀殺罪被捕入獄,但更加不幸的是,20歲時他的母親又因為在經營家族產業時逃税,也被關入了監獄,這使得奧沙利文的生活基本偏離了正常的軌道,“父親被關進監獄令我很難接受,我沒有去看望他,因為我們曾花了很多時間在一起,我無法想象他在監獄中的樣子。儘管我是一個堅強的人,但我確實有些迷失。”如此年輕的奧沙利文,就“失去”了雙親的陪伴,他人生中最黑暗的時期也隨之而來。
那段時間,奧沙利文要經營生意,還要訓練和照顧年齡還小的妹妹,當時的他甚至連做飯炒菜都不怎麼會,這幾乎讓他崩潰。就是在那個時期,奧沙利文染上了酗酒和吸食大麻的惡習,還患上了抑鬱症。斯諾克是一項要求精神高度集中的運動,本身就是抑鬱症高發的温牀,奧沙利文特殊的家庭背景,讓他在年少時承擔了太多不該由他獨立扛起的重任。奧沙利文需要一個出口去緩解壓力,或許毒品和酒精可以讓他逃避現實,但也讓他無法擺脱心魔的困擾,脾氣愈發暴躁。
“多年來,我陷入了一場你死我活的競賽中,我迷失了自我,我跌倒過,但仍然取得了這些成就。我知道自己必須要結束這樣的生活,我遠離過它,但之後我又陷進去了,回到了酒精和藥物的圈子裏,過去很多年我都在苦苦掙扎,這種感覺很糟糕。”生活給予奧沙利文的痛苦,讓他的性格變得越來越乖張,儘管在斯諾克上有着過人的天賦,但天使與魔鬼的兩面性在奧沙利文身上體現地淋漓盡致。而家庭的不幸福也讓奧沙利文在處理四任女友和三個孩子之間的關係上非常失敗,20歲時與當年年僅16歲的女友生下的長女泰勒,多年來一直與奧沙利文少有聯絡,如今已經當媽媽的泰勒根本不承認自己的孩子有這樣一位不着調的外公。
好在近些年,奧沙利文在心理醫生的幫助下,逐漸找到了自己問題的癥結所在,“直到我意識到自己的身體狀態並不好,我需要整理自己,所以我嘗試把注意力集中在一些簡單的事情上,比如健康和家庭。我感覺自己又回到了光明的一邊,跑步是現在最令我充滿激情的事情,這讓我覺得非常棒,還有我現在開始健康飲食,自己下廚還出版了一本食譜。“與心理醫生史蒂夫-彼得斯的合作,讓奧沙利文克服了抑鬱症,但是追求完美主義的他,依然會時不時地在情緒上有巨大的波動,“我只是想做最好的自己。我參加的比賽打得很糟糕,但贏了,然後就想自殺。但我輸了幾場比賽,打得非常好,我想,我等不及下一場比賽了!對我來説,重要的是我如何打球。”
或許,隔三岔五的胡言亂語一番,可以排解下奧沙利文身處聚光燈下的巨大壓力,耍一耍性子評點下江山,他也的確有這樣的資本。36次排名賽冠軍,19次三大賽封王,15杆147分傲視羣雄,生涯獎金破1000萬英鎊,大多數的統計數據都顯示,奧沙利文就是斯諾克歷史上最偉大的運動員,儘管亨德利的世錦賽七冠紀錄依然高山仰止,但也只有奧沙利文能説出“得給他留點什麼,我不能全部都拿走。”的狂言。所以,他滿嘴跑火車式的表達方向,相信大家都已經習慣了,誰讓他叫奧沙利文!
03敢説敢做為斯諾克"另類"代言
作為最出色的球員,奧沙利文曾多次表達過“看不上”斯諾克的態度,這讓世台聯和其他同行都極為不爽。2016年,當BBC年度體育人物評選中沒有斯諾克球手的身影時,奧沙利文不吐不快,“斯諾克根本不受重視,遠沒有網球和F1等其他運動光鮮亮麗,簡直就是在後車廂販賣的廢物閒置品。”而且,奧沙利文還時常告誡自己的孩子,以後千萬不要去打斯諾克,去踢足球或者創業當CEO更有前途。從表現上看,奧沙利文對斯諾克似乎是不屑一顧,這項運動或許太小家子氣,根本上不了枱面,但事實恐怕並非如此。
在世台聯主席巴里-赫恩看來,奧沙利文需要把更多的精力放在給球迷帶來歡樂上,而不是時不時就過嘴癮,而且絕對不應該在公開場合發表對斯諾克不好的言論。“首先你要尊重自己,別人才能尊重你,如果你自己都覺得可悲,那怎麼會受人尊重。”赫恩希望奧沙利文承擔起自己的責任,而不是總在抱怨,但奧沙利文的話真的全無道理嗎?他抨擊BBC忽視斯諾克,實際上也是在為自己從事的運動進行強烈的反擊。
看上去,奧沙利文總是一副大大咧咧不修邊幅的模樣,但又有誰如他這般敢想感言,無論是對於赫恩改革方向的質疑或者是對斯諾克發展現狀的不滿,只要奧沙利文想到了就一定會説出口,從來不會顧及任何人的面子,從賽制改革到賽場環境,從獎金分配到提點後輩,奧沙利文時時刻刻傳遞着自己的想法,縱然他從未宣揚過對斯諾克的熱愛,但尖酸刻薄口無遮攔的背後,誰會相信一個滿不在乎的人會為這項運動考慮這麼多。
“如果我需要打資格賽才能參加某項比賽,對我而言,那一定是個錯誤。你什麼時候看到過費德勒、納達爾和泰格-伍茲需要打資格賽才能獲得參賽資格?所以,我不會參加那些賽事。”奧沙利文一直反對斯諾克的改革,若干年前排名賽一直沿用TOP16球手不需要打資格賽的賽制,但世台聯為了惠及低排名球手犧牲了頂尖球星的利益,這也引起一系列的連鎖反應。
“那些有128名選手參加的比賽,在打進前16強前,我每場比賽都是開賽前5分鐘才現身,因為比賽現場簡直亂得一團糟。也許這是心理作用,但當只有少數選手參賽時,我才能在現場感到舒適。”2018年英格蘭賽公開賽,奧沙利文直指賽場氛圍混亂不堪,更指責賽事舉辦場館K2娛樂中心是一個“充滿尿味的鬼地方”,“世界斯諾克的預算都在哪裏,他們正在投機取巧,應該投資在那些良好的場地上。球員們應該得到更好的(待遇)。”看,奧沙利文這是在維護球員的利益啊。
至於拒絕打147分,還不是因為世台聯的改革稀釋了滿分杆的含金量。赫恩曾推出的147分獎金池政策,是以5000英鎊為單位累計獎金,如果這一站賽事中沒有出現147分,這5000英鎊就會進入獎金池,直到有選手打出滿分。5000英鎊在奧沙利文看來,根本是個不值一提的數字,2016年威爾士賽他就自動放棄了147,“我知道獎金只有1萬英鎊,本來我可以完成147,但覺得這點獎金配不上,希望獎金可以繼續累積,直到配得上147為止。這就好比你來到一家奔馳車店,他們告訴你看中的車只賣3000英鎊,你肯定會回答,‘算了,太便宜了,我不會買的’。”
赫恩當然也意識到這點錢實在太少,隨即在去年又出新了一份100萬英鎊147分獎金的計劃,只不過需要在一個賽季內累計出現20杆147分才會發放。這次,又是奧沙利文第一個站出來表達不滿,“赫恩上任以來一直在省錢,他總是在尋找最便宜的方法來解決問題。一個賽季打出20杆147分就能分享100萬英鎊,這看起來很美好,但根本就不可能實現,這會降低很多球員去嘗試打147分的積極性。”
回到本屆世錦賽,希金斯在與馬福林的比賽中打出一杆147分,這一杆滿分價值5.5萬英鎊(147滿分4萬英鎊+單杆最高分1.5萬英鎊),但實際上在早年的世錦賽上,打出147分會得到14.7萬英鎊的高額回報,吸引力遠非今日可比,這恐怕也是奧沙利文已經12年沒有在世錦賽上打出147分的原因,要知道2017年世錦賽時,打出147分甚至只能得到5000英鎊147獎金外加1萬英鎊的單杆最高分獎金,今年這5.5萬英鎊,説不定就是奧沙利文不斷“抗議”逼迫世台聯讓步的結果。
當然,説年輕人不給力不如業餘球員,奧沙利文的描述或許有些誇張,但是你無法解釋為何75三傑在45歲的“高齡”時,世界排名依然可以盤踞前六之列,或許希金斯和馬克-威廉姆斯都有同樣的看法,只不過他們的表達沒有這麼直接,威廉姆斯也曾喊話讓亨德利迴歸,因為金左手認為如今的枱球皇帝依然可以躋身前16,這不也從側面反映了現在球員整體水平不高的事實嘛。實際上對於有能力的後輩,奧沙利文從不吝惜溢美之詞,2004年他就曾看好23歲的馬奎爾是未來十年的領軍者(雖然並沒有實現),而且一直對丁俊暉以及中國軍團稱讚有加,認為丁俊暉遲早會拿到世錦賽冠軍,只不過後浪要想上位,是真的要靠自己的努力,或許奧沙利文的敲打真的能起到激勵作用。
作為鐵腕改革派的代表,赫恩上任後一直致力於向全世界推廣斯諾克這項運動。而作為當今斯諾克人氣和水平最高的代表,奧沙利文被赫恩寄予厚望可以成為這項運動的推廣大使和金字招牌。只是,奧沙利文不是費德勒,也不是泰格-伍茲,他不會以所謂的正面形象示人,但他又是一件特殊的奢侈品,一旦沒了他的身影,恐怕斯諾克也將不再吸引人。
“我覺得我在很多方面都是斯諾克的領跑者,給這項運動帶來了很多刺激和很多不同的球迷。我相信這要歸功於我的能量。”奧沙利文知道自己的價值所在,如果他真能如自己所説的,可能會一直打到55歲甚至是60歲,那絕對斯諾克的幸事。在享受奧沙利文打球天賦的同時,你必須要接受他的放蕩不羈,火老師的身上,從來就沒有什麼完美的人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