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北需要王濛還是王健林？

圖片來源@視覺中國

“冰上體育的盡頭在東北！”

從2002年冬奧會金牌零突破以來，中國代表團共計贏得21枚金牌，其中，東北籍運動員斬獲17枚，黑龍江又佔據了其中的12枚。

在東北，不會滑冰，就像海邊長大的人，不會游泳一樣。東北籍運動員，是短道速滑項目的主力。哈爾濱、佳木斯、七台河是孕育冬奧冠軍最多的地方，也是冬奧會期間，佔據熱門話題的城市。

冰雪產業成為經濟增長放緩的東北，抓到的「增長靈藥」。哈爾濱説自己有冰雪大世界和亞布力滑雪場，七台河宣傳自己的短道速滑冠軍館，佳木斯發力冰雪雕塑的旅遊產業。

但是，收割到流量的東北，在短道速滑項目上積累的優勢，難以拓展成產業優勢，為退役的運動員，提供職業第二落點。

冬奧會帶給冰雪項目大爆發的機遇，成為大地產商玩得轉的生意，運動員被動成為地產企業的流量密碼。

一連串兒的“濛言濛語”、東北味十足的金句，讓王濛連續拿下十幾個熱搜，成為另類的“冬奧會頂流”。

截至當前，在#王濛解説#的微博話題中，已經有26.8億瀏覽量、55.3萬討論。王濛的熱度，順帶將咪咕APP下載量、搜索指數大幅度飆升。

王濛將中國短道速滑隊，推向冬奧會話題核心圈。而圍繞王濛衍生出來的核心流量， 串聯起短道速滑界的諸位冠軍。

2月5日，冬奧短道速滑2000米接力賽的最後一圈還沒有賽完，王濛便拍桌而起，激情預言“肯定贏了，中國首金誕生了！”嚇得旁邊解説的黃健翔， 趕緊找補，忙説再看一下回放。

全網流傳的名言就此誕生：我的眼睛就是尺，你不用看回放了。結果顯示，武大靖以0.016秒的優勢，為中國隊拿到了冬奧首金。王濛以肉身PK高清攝像機，贏了，一戰封神。

網友被王濛專業、激情且逗樂的解説吸引，天天盼着王濛上播。冬奧期間，王濛的直播，串聯起中國短道速滑隊的各大熱點。

搞熱點，王濛的表現不遜於比賽。

2月8日晚，王濛在抖音直播，武大靖進入直播間，還給王濛刷了“大火箭”。起初，王濛在直播間説不信刷火箭的人是武大靖，讓再刷一個。武大靖乖乖照做，又送出“火箭”。

釣魚式套出禮物後，王濛確認是武大靖本人，囑咐助理“把大靖踢出直播間，讓他去睡覺”。留下了神一般搞笑的“榜一大哥被踢出直播間的橋段。

這戲劇性的一幕，把#王濛把武大靖踢出直播間#送個熱搜。

冬奧期間，被移除羣聊而上熱搜的不止武大靖。

任子威拿下北京冬奧會短道速滑男子1000米冠軍後，第一時間在班級羣裏補交作業，非常誠懇的留言道：抱歉！課代表同學，上週忙於比賽所有作業提交晚了，昨天才知道咱們這門課羣的存在，才加進來。如果作業還可以提交，麻煩幫我提交給老師。

網友悟了：原來滑那麼快，是趕着回去寫作業。

而據任子威同學透露：事後，任子威被老師移出羣聊，原因是老師擔心總看信息，影響他後面的比賽，讓他好好休息。

東北，在這屆北京冬奧會的存在感太強了。

2月12日參加500米速度滑冰的高亭宇，拿下冬奧會第四枚金牌。賽後，有記者提問高亭宇，如何評價自己的性格，他精煉的説了兩個字“隔路”。

翻譯小哥沉默幾秒後，説道“I think I am quite glue.”用發音相似的 glue（膠水的意思），代表“隔路”。

事後，王濛在直播間解釋“Chinese‘隔路’in English is special ”（“隔路”在中文就是特殊的意思），王濛還自制了“非常格路”的英文翻譯——Special Plus。

一批在東北接受訓練的運動員，也受到了東北話的影響。在長春集訓的香港運動員朱定文，接受媒體採訪，開始一口標準粵語，然而講着講着，切換到了東北話。

就像王濛調侃的，這屆北京冬奧會有三種語言。第一英語，第二普通話，第三東北話。因為來自東北的運動員實在太多了。387人的冬奧會代表團，東北籍運動員佔56%。

冬奧的熱度，帶給東北極大的流量的關注度。

百度指數顯示，冬奧會短道速滑項目比賽期間，黑龍江城市七台河、佳木斯的瀏覽指數，獲得了約400%和600%的同比增長。

七台河是中國冬奧冠軍密度最大的城市，為中國短道速滑隊培養出張傑、楊揚、王濛、孫琳琳、範可新、徐愛麗等世界冠軍，斬獲6枚冬奧會金牌。佳木斯市是本屆冬奧冠軍武大靖的故鄉。

冬奧期間，冠軍培育之地，賺取着外界的關注。中國首金誕生的次日，七台河市領導，前往冠軍範可新家中，送去100萬元的獎勵，並承諾，有幾塊金牌，就有幾百萬的獎勵。佳木斯市的領導向武大靖的家屬，送去100萬的獎勵。

哈爾濱的表達略顯含蓄，第一時間送上祝賀，而不是獎金。祝賀任子威、張雨婷兩位奧運冠軍為祖國贏得了榮譽，為哈爾濱市贏得了榮譽！

同東北因冬奧會吸引的輿論熱情相比，作為冬奧會主會場之一的張家口，站上熱搜上的姿勢，不太冰雪。

張家口奧運村的熱點是美食。

憑藉蒸玉米、蒸紅薯、蒸山藥、蒸花饃等主食；水煮肉片、宮保雞丁、麻婆豆腐等特色菜，葱油餅、擔擔麪、麻辣燙等小吃。吸引外國運動員，將美食照片Push到社交網絡上，並由衷感嘆，太好吃了。

圖：荷蘭運動員尤塔·萊爾丹 分享麻辣燙

張家口的流量熱點，看起來要走度假村模式。

事實上，張家口三座奧運村在比賽後，將直接變成商品房和度假酒店出售。

北京冬奧會的建設基調是精簡，相較於平昌、索契冬奧會接近160億美元和130億美元的預算，北京冬奧會預算39億元。其中奧運村和體育場館設施的投資預算是15.1億美元，三分之二來自民間資本。大量的冰上項目，直接就在市內已有場館中進行，重新利用2008年奧運會的場館。

冬奧會掀起冰雪產業熱潮，帶動了民間資本的投資熱潮。據《河北日報》報道，2020年以來，張家口市累計簽約冰雪產業項目68項，落地項目57項，總投資331.73億元，開工項目17項，投產運營項目19項，實現產值5.49億元。

中國體育代表隊在冬奧會的傳統優勢項目是冰上項目，滑雪在本屆奧運冠軍谷愛凌、蘇翊鳴的亮眼成績下，收穫廣泛關注。

但是，滑冰不需要強產業配套設施，它日常且隨意，有大面積的冰場就行。短道速滑冠軍搖籃的七台河，室內的萬寶冰場和北岸冰場是免費的，像是萬寶冰場在荷花池，清掃出環形的冰道，供滑冰愛好者在上面滑冰即可。

黑龍江孵化出多位短道速滑冠軍，但在滑冰項目上建立起來的產業優勢，或者是齊齊哈爾黑龍國際冰雪裝備公司，研製的鈦合金冰刀。在宣傳語境中，這款產品突破我國冰刀技術和材料‘卡脖子’現狀。但產品的年產值，尚未可知。

短道速滑在冬奧期間為黑龍江帶來流量關注，這波流量峯值，後續能為東北振興帶來什麼？

王濛説想做的體育MCN機構，幫助退役的運動員尋找出路。

據天眼查App顯示，王濛所有任職企業共6家，其中存續狀態有4家，分別為天職體育文化有限公司、北京瀾橙文化傳播有限公司、山東他山體育文化產業有限公司、廈門陌銘體育文化傳播有限公司。

冬奧會開幕之前，由王濛擔任法定代表人並持股的北京瀾橙文化傳播有限公司就申請了“濛主播”、“濛主來了”、“濛主解密”等商標。王濛在嘗試個人IP打造，走網紅模式。

短道速滑的流量積累，難以通過產業鏈條的延展，找到良好的流量變現模式。

據《全國冰雪場地設施建設規劃（2016-2022）》顯示，國內的冰場數量將由2015年的200餘座增加至650座；但是冰雪運動場地僅為0.61億平方米，僅佔我國體育場全部體育佔地的2%，有較大發展空間。

如果是露天冰場，很有可能是公共設施。如果是室內冰場，將會是入駐核心商圈的Location生意。產業鏈條上的延展性，顯然是比不上滑雪產業，從雪場到裝備的多鏈條的容納性。

短道速滑是一項競技賽事，卻很難做成一項大產業。它對退役運動員的吸納能力，提供的發展空間，起到的作用有限。王濛嘗試運動員IP化運作，試圖在流量熱度中，為運動員尋找第二職業落點。

網紅是因人而異的體質選擇， 並非運動員的通用職業規劃。就像打俄羅斯方塊，一直等待的豎條，是來救你還是來毀你的，取決於之前積累的方塊。

電影《智取威虎山》中，滑雪是東北的戰士們必備的技能，土生土長的東北孩子“小栓子”，更是信心滿滿地説：“滑雪誰不會啊，怕你們跟不上！”當時，很多人或許沒注意，小栓子的扮演者，是奧運冠軍蘇翊鳴。

實際上，滑雪在東北，是新興產業，起步上世紀90年代。

建立在黑龍江尚志市三鍋盔山的亞布力風車山莊（現名亞布力陽光度假村），是中國第一座大型滑雪度假村。1996年落成，耗資3.2億，在「中國滑雪者可能不到500人的年代」，風頭一時無兩，成為哈爾濱主辦亞洲冬季運動會的運動員村。

圖：亞布力陽光度假村雪場

亞布力風車山莊由中期公司投資，它的董事長盧建是中國滑雪圈繞不開的名字。北京的南山滑雪場是盧健創辦的，它是谷愛凌回國訓練的主要場地。

盧建在谷愛凌9歲時就認識她了。2013年夏天，谷愛凌跟盧建學習道具技巧。她的運動天賦，讓盧建眼前一亮。「當時就想超越國界去支持她，沒想過她會歸化中國。」

在谷愛凌之前，北京雖然沒有培育出冬奧冠軍，但是冰雪產業起步還是比較早的。

什剎海冰場有北京人的集體記憶，很多京味影視劇都在這裏取景，比如 《血色浪漫》裏劉燁扮演的鐘躍民在這裏藉機搭訕了孫儷扮演的周曉白，《老炮兒》裏馮小剛扮演的六爺，在這裏滑冰和人茬架。滑雪產業有朱向晨1999年在延慶建成的石京龍滑雪場，是北京第一家大眾滑雪場。

圖：《血色浪漫》劇照

滑雪是一項燒錢的運動。滑雪產業也是長期投入，非常考驗現金流的產業。

滑雪愛好者，好利來創始人之一羅力，2003年帶着5000萬進場，在河北張家口崇禮投資成立萬龍滑雪場，親自擔任董事長。卻是「開業以來連續虧損11年，直到2015年才盈利」。

起步於遼寧大連的萬達集團，很早就跟冰雪打交道。2009年，萬達拉上泛海集團、大連一方等成立了長白山國際旅遊度假區開發有限公司。後續，投資接連湧入，股東數量從早期的4個擴至5個再到7個。

滑雪場，前期重投入，回報慢。沒過幾年，長白山項目的股東陸續退出，2013年，聯想退出；2014年，億利退出；2016年，泛海退出；2017年6月，萬達退出；2020年，用友退出。最終，股東一欄僅剩孤零零的大連一方。

大連一方董事長孫喜雙是2018年福布斯富豪榜上的遼寧省首富，與王健林交情深厚，也是萬達的最早期投資人。2017年，孫喜雙在王健林 「斷臂求生」時接過了長白山項目，滑雪場依然保留了萬達的名字，由萬達負責運營。

但是萬達集團的很多滑雪項目，不似長白山，「過繼」給融創後，成為融創文旅的一部分。

2017年6月30日，哈爾濱萬達娛雪樂園開業，外觀酷似一架巨型紅色鋼琴，呼應哈爾濱「音樂之都」的美譽。一個月後，這座「全球最大的室內滑雪場」就不再屬於王健林。它跟其他13個文旅項目，一起打包賣給了孫宏斌。

接下來一段時間，融創的冰雪世界在西安、深圳等幾座城市陸續開花，都是萬達做的「嫁衣」。融創還接手了萬達的冰雪業務團隊。

圖：融創冰雪世界

近幾年，地產商運營滑雪場的案例增多，2014年，萬科投資400億元，打造吉林松花湖度假區滑雪場，離國家訓練基地北大壺滑雪場相距40公里。2017年，萬科設立「萬山雪業」，統一管理松花湖和北大壺兩大滑雪度假區。

北京周邊地區多有業務佈局，入股了北京石龍、海淀西山、順義蓮花山等滑雪場，參股30%的北京國家高山滑雪有限公司，在2018年中標延慶冬奧村和山地新聞中心項目。萬科運營滑雪場的思路，是抓住稀缺資源，在山體條件、海拔條件、氣候條件、交通區位條件好的地區，建立度假區。

兩家企業你追我趕，爭相佈局，一時之間形成了「南有融創，北有萬科」的局面。

但是，王健林不認輸，「休養生息」些許時日，又殺回冰雪產業。去年7月，廣東肇慶萬達國家度假區，動工建設室內山體滑雪場。對外宣傳中使用的「全球」、「首個」、「特大」，彰顯着項目的野心。

冬奧運動員為冰雪產業積攢關注度，最後，它們變成了地產商的生意經。

• 參考資料：《地產大佬投資滑雪場哪家強？》， 馮侖風馬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