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言:
春秋時代的歷史大體上好比安流的平川,上面的舟楫默運潛移,遠看彷彿靜止;戰國時代的歷史卻好比奔流的湍瀨,順流的舟楫,揚帆飛駛,頃刻之間,已過了峯嶺千重。論世變的劇繁,戰國的十年每可以抵得過春秋的一世紀。若把戰爭比於賭博,那麼,春秋的列強,除吳國外,全是涵養功深的賭徒,無論怎樣大輸,決不致賣田典宅;戰國時代的列強卻多半是濫賭的莽漢,每把全部家業作孤注一擲,每在旦夕之間,以富翁入局,以窮漢出場,雖然其間也有一個賭棍,以賭起家,終於把賭伴的財產騙贏淨盡。
——張蔭麟在《中國史綱》
張蔭麟先生在這段話中,將春秋和戰國兩個時代的不同揭示得淋漓盡致,從中,我們不僅感受到了時代的不同,更感受到了兩個時代人心的不同:一個淡遠悠然,如懶散垂釣的漁翁;一個兇悍狡詐,似眼布血絲的賭徒。
戰國時代的戰爭,是賭徒們縱橫馳騁的疆場,他們不僅賭家產,而且賭性命,更賭江山,那些出手不凡的招數,和奇奇怪怪的套路,即使是今天見慣了網絡詐騙的人們也是不禁要大開眼界的。
比如,當時就有2個出身不顯的人,通過“借腹生子”的套路,一躍成為顯貴,將泱泱大國操縱於自己的股掌之間,實現了逆天奪權的目的,令人歎為觀止。這2個人,一是呂不韋,另一個李園,都用自己的“妙計”成功上位,封侯拜相。然而,結局卻大不相同,最後,一個被賜死自殺,一個卻高位善終。
呂不韋
呂不韋與李園不但都是戰國人,幾乎生活在同一時間區,而且年紀大小都差不多。呂不韋是衞國人,是個生意人,做着跨國貿易,靠人的聰明和商機發了財,有一次在趙國的首都邯鄲,遇見了在趙國當人質的秦國王室子弟異人,異人是秦國太子安國君的兒子,一貫對機會敏感的他覺得奇貨可居,便想投機,開始用金錢鋪路,拉攏異人,異人寄人籬下,因為在家是庶子,更不得意,有人請吃請喝,自然入局。
隨後,呂不韋就用他的金錢和關係,買通安國君的的正夫人華陽夫人,讓沒有兒子的她接收異人為嗣子,又將已經懷孕的女朋友趙姬送給異人當妻子,異人與趙姬結婚後生下一子,他就是嬴政。最後,當繼位的安國君去世後,異人順利接班,成為了秦王,異人去世,嬴政又順利繼位,呂不韋因功而拜相,封文信侯,權傾一時。
趙姬
但是,呂不韋最後沒能善終,因為趙姬慾望太強,淫亂於後宮,而且與面首嫪毐生下二子,嬴政大怒,殺了嫪毐,軟禁了母親趙姬,同時遷怒於呂不韋,將他先貶於封地,後下旨賜死,呂不韋只好一條白綾了結了自己,落了個悲慘的結局。
趙國人李園,本來不名一文,但也因玩的是與呂不韋一樣的套路而成功逆天。
李園要玩的對象,是楚國的楚考烈王。楚王沒有兒子,更準確的説,是沒有生育能力,平時也病怏怏的,當時撐起楚國門面、為相主持楚國政權的,是實力派人物,“戰國四公子”之一的春申君黃歇。李園在趙國感覺沒出路,就到楚國去尋求機會,當他了解到楚考烈王無子嗣時,覺得機會來了。為什麼?因為他有一個國色天香、傾國傾城的妹妹李嫣,而且李嫣不單漂亮,而且最聽哥哥的話,説一不二。
李園
李園當然不能直接進獻妹妹,因為楚王是本身沒生育能力才無子的,即使送了也是白送,於是他想了個辦法,先拜到有權有勢的春申君黃歇門下做門客,混熟了之後,將妹妹獻給了黃歇,公子見了美女,春申君也毫不客氣,“遂納之”,為小妾,然後,很快就懷孕了。
妹妹懷孕之後,李園又向春申君建言説,楚王二十多年沒生子女,病體懨懨,半截入土,旦暮之人,可能沒幾天就崩了,百年之後,無子必立兄弟,他的兄弟一旦繼位,就沒你公子哥什麼事了,甚至讓你死翹翹。所以,如果你想解決後顧之憂,保持富貴威權,我有一法,我妹不是懷孕了嗎,別人都不知道,你反正年年給楚王進獻美女,這樣,你把我妹獻了,她若得寵生子,這江山富貴,便是公子您的了。
李嫣
春申君一聽,正中下懷,因此馬上將李嫣獻給了楚王。李嫣入宮,數月後即生一子,母以子貴,兄以妹顯,李園因此得寵,地位迅速提升,很快權傾朝野。李園得勢後,為鞏固自己的權勢,表面上雖然還對春申君恭恭敬敬,但背地裏卻打着自己的小九九,春申君手裏掌握着他的秘密呢,為此,他陰養死士,培植殺手,做着消除絆腳石的準備。
不久,楚考烈王去世,就在春申君進宮商議善後事宜之時,李園命令埋伏於宮中的殺手將春申君暗殺。春申君一死,李園消除了潛在的威脅,加上楚考烈王去世,李嫣的兒子順利繼位為楚幽王,李園從此取代了春申君黃歇,成為了楚國的第一權臣,從此,高枕無憂,享盡一生富貴榮華,高償還善終。
春申君黃歇
幾乎同樣的手段,幾乎同樣的過程,為什麼最後呂不韋不得好死,李園卻安享富貴呢?表面上有時也運也的原因,實際上,是套路上的水平李園更高。
因為,每一個人上位,都留下了隱患,呂不韋的隱患是趙姬,李園的隱患是春申君,趙姬作為秦王之母,呂不韋奈她不何,而她又肆意妄為,不計後果,結果導致了呂不韋的引火燒身,自取滅亡。而李園未雨綢繆,思慮縝密,且抉擇果斷,處事狠辣,消除了隱患,因此在實現利益最大化的同時,還保護了自己,笑到了最後。
所以,結局的任何差異,都不是偶然的,既然賭,就要賭得徹底,要麼身敗名裂,要麼滿盤皆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