廣明元年十一月,面對日益逼近關中的黃巢大軍,年輕衝動的唐僖宗雖然有些慌亂,但最終還是決定,拼了!
畢竟自己手裏還有一支足以“支撐大局”的軍隊——神策軍,朝廷平時高薪養着這幫熊羆之士,如今,國家正值危亡之秋,也該派上用場了。
對於這支拱衞皇室多年、戰力非凡的禁衞軍,唐僖宗確實很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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僖宗以田令孜為汝、洛、晉、絳、同、華都統,將左、右軍東討。率神策軍、博野等軍十萬守潼關。
唐僖宗的命令下來之後,統領大軍的田令孜立即傻眼了,作為神策軍中尉,神策軍的實際最高指揮者,京城之內的神策軍真實情況到底是個什麼樣子,田令孜自己能不知道?
因此在接到唐僖宗的命令之後,田令孜便一面命左軍馬軍將張承範率軍趕往潼關駐守,一面開始悄悄謀劃着逃出長安的計劃,因為他知道,如今的神策軍,已經不過是虛有其表的銀樣蠟槍頭罷了,根本不堪一擊。
而一線的張承範其實更壓抑,拿着神策軍出征點卯的花名冊,而面前的兵卒卻全變成了陌生的面孔。
昔日那些佔着編制、拿着高薪的軍卒們,在面對戰爭和死亡之時,紛紛託關係、走門路,找一些平民百姓、窮苦人家子弟來頂替自己上戰場,張三還在軍中,但已經不是昔日的張三了。
時禁軍皆長安富族,世籍兩軍,豐給厚賜,高車大馬,以事權豪,自少迄長,不知戰陣,初聞科集,父子聚哭,憚於出征,各於兩市出值萬計,傭僱負販屠沽及病坊窮人,以為戰士,操刀載戟……
面對這種奇葩的事情,張承範還只能忍了,因為,那些逃兵們的背景都很深,不是豪商富賈,就是達官貴人之後,自己哪個也得罪不起,因此,張承範選擇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壓抑地領着這麼一羣衣衫襤褸的“兵卒”,向着潼關趕去。
而這些花錢“買來”的頂替者,大都是長安城內的一些家庭困難、沒有經濟來源的老弱病殘,這些人壓根兒就沒接觸過武器,更別説讓其拉弓射箭、掄刀砍人了,為了錢可以賣命,但賣命不代表甘於送命,拿錢不辦事的可能性非常大。
如此組合的神策軍,其戰力有多水,可想而知,這已經註定了大唐王朝的末路。
十日後,黃巢大軍抵達潼關之下,一戰克之,昔日名揚天下的大唐基石——神策軍,最終以一種極其狼狽的姿態,恥辱地敗退而逃。昔日雄獅
不少人對神策軍的印象還停留在唐代西北那首民謠之上:
北斗七星高,哥舒夜帶刀。至今窺牧馬,不敢過臨洮。
這支由唐代名將哥舒翰一手打造的百戰雄獅,在安史之亂、涇原之亂之中曾數度力挽狂瀾,最終成為了王室最可靠的皇家禁衞軍隊,以極其強悍的戰力,捍衞着大唐皇室的尊嚴,震懾着各地藩鎮的野心。
那麼如此強悍的軍隊,為何到了唐末之時就變成了坑爹的水貨了呢?其實在中晚唐時代,有位敏鋭的詩人已經發現了,昔日拱衞皇室、軍紀嚴明的神策軍,已經變了味道。
這位詩人就是白居易。白居易的詩
晨遊紫閣峯,暮宿山下村。村老見餘喜,為餘開一尊。舉杯未及飲,暴卒來入門。紫衣挾刀斧,草草十餘人。奪我席上酒,掣我盤中飧。主人退後立,斂手反如賓。中庭有奇樹,種來三十春。主人惜不得,持斧斷其根。口稱採造家,身屬神策軍。
光天化日之下,十餘名神策軍軍卒手持刀刃,踹門進屋,不僅主人不敢反抗,連身為官員的白居易當時也沒敢吭聲,足見當時神策軍的跋扈和蠻橫,而白居易也只能在詩中發一發牢騷,將當時的這種醜惡現象記錄下來罷了。
作為天子護軍,沒有一個嚴明的軍紀,行為如同匪徒一般,昔日的神策軍在白居易的筆下,已經開始走下坡路,而幾十年後,軍紀渙散的神策軍自然更加積重難返,驕奢淫逸的風氣,最終使得昔日戰力彪悍的那支軍隊,成為了唐朝的傳説。
這樣的軍隊,帶給唐朝皇帝的,只能是無盡的失望。
站在金殿之上,滿懷期望的唐僖宗,最終卻等來了兵敗如山倒的噩耗,最終只能倉惶地跟着田令孜,不得不選擇離開長安,踏上了逃亡之路。
沖天香陣透長安,滿城盡帶黃金甲,不久,黃巢的軍隊便湧入長安,佔領了這座大唐輝煌無匹的都城,而當年為了這份榮耀拼死守護的那支軍隊,此時已經煙消雲散,逐漸消散在了歷史的長河之中,白居易的詩為我們揭開了當時神策軍腐化墮落的冰山一角,也讓千年以降的人們,看到了那支強悍軍隊的另一張面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