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公元220年曹丕依仗曹氏家族及其擁護者的強悍實力直接代漢建國稱“魏”,以及自詡為“漢室宗親”的劉備以大義加身於公元221年建立蜀漢不同。魏黃初年間,各方面尚且不足的孫權名義上依然是依附於曹魏,並受封為吳王。
直至公元229年,在條件進一步成熟的基礎上,孫權方在文武百官的勸進上中即皇帝位,正式建立吳國。但很顯然,相比於佔據廣袤北方領土的魏國和擁有自先秦時期便開發完善、號稱“天府之國”的川蜀的蜀國,立足於那個經濟重心尚未南移年代的江南之地的吳國處境頗為艱難,不得不將大部分精力投入除長江防線以外的內部開發事宜之中,處理好南方山地多且蠻夷眾等諸多問題。
“艾至成都城北,漢主率太子諸王及羣臣六十餘人,面縛輿櫬詣軍門。艾持節解縛焚櫬,延請相見;檢御將士,無得虜略,綏納降附,使復舊業”——《資治通鑑·魏紀·魏紀十》
在這種環境中,吳國艱難地發展着。所幸,夷陵之戰中蜀國大量精鋭埋骨他鄉、國勢大衰,再無東顧之力,吳國得以一心一意地抗擊魏國的南下,甚至有着“甲士萬人”航海到台灣以尋他地的驚人壯舉。
然而,正如孫策所説,其弟孫權終究是守成之君。在漢末的梟雄中,孫權算的上是活的最為長久的君王,但在各方面因素的影響下,孫權終究是沒能把握住曹操、劉備等人身死的大好時機開疆拓土,只能在東南的一畝三分地上關起門來成一統。公元265年,隨着蜀漢的滅亡,偏居一隅的吳國很快便全方位的被曹魏以及其後的西晉包圍,迎來了自建國以來的最大危機。
“八月,吳主徵昭武將軍、西陵督步闡。闡世在西陵,猝被徴,自以失職,且懼有讒,九月,據城來降,遣兄子璣、璿詣洛陽為任。”——《資治通鑑·晉紀·晉紀一》
更為糟糕的是,在如此嚴峻的大環境之下,吳國的第四任君主孫皓卻是一位昏庸暴虐、沉浸酒色的暴君。孫皓召昭武將軍、西陵督步闡入京,而步闡早就聽聞了孫皓暴虐殺戮的名聲,以為自己哪裏做的不好又害怕讒言害己從此一去不返,加之晉國統一天下已是大勢所趨,乾脆利用自家世代在西陵為官的優勢,舉城投降西晉(今湖北宜昌西北),打算為西晉獻上南下江南的門户。
晉武帝司馬炎自然不會放過這一把握戰略主動權的大好時機,當即派遣荊州刺史楊肇率人趕赴西陵,車騎將軍羊祜統率步兵進攻江陵以救援步闡,而巴東軍徐胤率水軍攻打建平從而牽制吳軍。吳國最後的名將陸抗(陸遜之子)聽聞步闡背節的消息,也馬上派遣將軍左奕、吾彥等人領兵三萬前去討伐,並利用地理位置優勢,先行將西陵圍困。
“諸將諫曰:“今宜及三軍之鋭,急攻闡,比晉救至,必可拔也,何事於圍,以敝士民之力!”抗曰:“此城處勢既固,糧谷又足,且凡備禦之具,皆抗所宿規,今反攻之,不可猝拔。北兵至而無備,表裏受難,何以御之!” ——《資治通鑑·晉紀·晉紀一》
一開始,清楚西陵防護工事的陸抗並不着急攻城,而是命令諸將廣修高牆,內用以圍困步闡,外則抵禦晉國援軍。面對諸將的疑慮,陸抗還坦誠的讓急於攻城的將領先行試探一番,結果卻是灰頭土臉的退下。
同年十一月,已經趕赴西陵前線坐鎮的陸抗在加緊修築高牆的同時,也不忘統籌大局。一方面,陸抗命江陵督張鹹毀壞堰壩,阻斷晉軍水上糧道,從而減緩羊祜軍的行軍速度。另一方面,陸抗命水軍都督、鎮西將軍朱琬攔截晉徐胤水軍順流東下。自己則率領大軍憑據工事與抵達戰場的楊肇軍對峙,以待戰機。
抗曰:“贊軍中舊吏,知吾虛實。吾常慮夷兵素不簡練,若敵攻圍,必先此處。”即夜易夷兵,皆以精兵守之。明日,肇果攻故夷兵處。——《資治通鑑·晉紀·晉紀一》
彼時,大廈將傾,很多人都想着變幻王旗以保全身家富貴。即使陸抗這種吳國重臣親自領軍,仍有吳將朱喬、都督俞贊等人的叛逃,為前線晉軍帶去了關於吳軍的機密信息。陸抗深知,都督俞贊通曉我軍虛實,如若不備,必定慘敗。陸抗乾脆將計就計,換下從各地偏遠山區徵來、戰鬥力相對低下的夷兵,用精兵固守。
第二天,楊肇不料吳軍行動迅速,果然被迎頭痛擊。等至十二月,無計可施的五萬晉軍只得趁着夜色逃遁。陸抗本想追擊,但疑慮城內的步闡出城突襲,乾脆擂鼓,佯作追擊,藉着夜色惶恐之際,擊潰晉軍士氣,然後才在保證包圍西陵的同時派遣偏軍追擊。晉軍大潰,丟盔卸甲而逃。
西陵晉軍既潰,眼見攻伐不成的其餘各路晉軍也只得遺憾而歸。晉軍的救援可謂是全線失利,與此獲得戰略優勢的天賜良機失之交臂。而陸抗則轉兵攻克西陵,俘殺步闡及其部屬數十人,誅滅三族,其餘脅從者數萬赦之。
此戰,陸抗指揮若定,先是打破晉軍分進合擊之勢,用次要兵力牽制晉軍主力,用主力圍城打援,最終擊敗晉軍,攻克西陵,從而為吳國政權的穩定立下了汗馬功勞。直至後世吳國滅亡後,已經是晉室臣子的陸抗之子陸機,追思其父的功勞,依然充滿了自豪感,認為陸抗平定步闡之亂而收復西陵一役,其對於安定孫吳政權的貢獻而言,足以與陸遜擊敗劉備的夷陵之戰相媲美。
不過,時局如此,個人着實難以力挽天傾。公元274年七月,為東吳操勞一生的陸抗去世,失去了名將在前線主持的東吳很快便於公元280年覆滅在了晉國強大的兵鋒之中,結束了自己四帝五十一年的短暫歷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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