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朝騎兵背後的養馬之道,教科書才不會告訴你

“騎”和“兵”,簡簡單單的兩個漢字,語義也不復雜。
但組合在一起,在古代卻有莫大的殺傷力,作為衝鋒與撕裂包圍,乃至突襲與追擊的絕佳兵種,騎兵在我國古代的軍事史上,始終佔據着無比重要的地位。
原因不必我多説,凡是瞭解歷史的朋友們也都懂,然而回溯古代歷史,卻總有某個時期的騎兵,在歷史上留下過輝煌一頁。
唐朝騎兵背後的養馬之道,教科書才不會告訴你

唐朝騎兵復原畫
如曾經征服亞歐大陸,為成吉思汗打下遼闊江山的蒙古騎兵,
再如岳飛領導的“背嵬軍”,隨岳飛南征北戰,更為抵禦金國立下赫赫戰功,一度被視為南宋時期精鋭騎兵的代表之師。
雖然上述騎兵都在古代戰爭史中留下威名,但同樣不容小覷的,還有唐初的騎兵,眾所周知,唐朝開國之初,局勢一度不穩,突厥趁此間隙,南下入侵,竟一路攻至涇陽,距離長安城僅有四十里,為避免由於軍力不足導致的戰敗,一生彪炳如李世民,也只能簽訂頗具屈辱性質的“渭水之盟”,欲求和突厥。
所以等到唐朝局勢穩定以後,如何發展能與塞外遊牧民族匹敵的騎兵,就成了李世民的首要大計。
但騎兵的發展,或是戰鬥力的提升,並不能一蹴而就,反而要先考慮兩個先決條件:
一是馬。
二是兵。
唐朝騎兵背後的養馬之道,教科書才不會告訴你

為何首要考慮馬呢?
原因自然不必多説,因為騎兵正是依託胯下戰馬,才能在戰場上衝鋒陷陣,一匹優良駿馬所能帶來的衝鋒速度與突破性,不是普通馬匹所能匹敵的,然而對於馬的選擇與飼養,又極為複雜,不像人可以在短期內經過訓練,直接上陣殺敵,戰馬所要考慮的因素則更多。
所以如何選擇合適的牧場,如何養馬,如何訓練戰馬,就成為了唐初時發展騎兵的三大難關。
我們按順序來説,先説第一個難關:
如何選擇合適的牧場?
按照地理的分佈來看,我國古人對於不同地理條件下,生長出的馬匹具備哪些不同,有着清晰的認知。
一般而言,位於大興安嶺到祁連山以外的西北地區,由於降雨充沛,土地遼闊,且草地覆蓋面積甚廣,因此十分適宜發展畜牧業,且土地廣闊人口稀少,更適合馬匹的日常活動,營養充足的同時,能夠為馬提供廣闊的奔跑空間,所以這一廣闊地帶生長的馬匹,善於奔襲,體力充沛,身軀健壯,綜合素質優於其他地區生長的馬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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示意圖:大興安嶺天然牧場
但光有地不行,還得有高效的系統與制度去運作,才能最大化的發揮出地的優勢,培養出更好更多的優良馬匹。
所以唐朝開國,尤其是貞觀之初,成立了負責培育戰馬的三大機構,分別是:
太僕寺,駕部,監牧。
太僕寺,始於秦朝,為中央管理機構,主掌車輅、廄牧之令,總領一國馬政,可以説凡是跟“馬”有關的事務,太僕寺都有權負責,比如皇帝出行用馬,國內畜牧飼養,百姓馬匹交易等,唐代同樣沿用此制,只不過有所調整。
駕部,始於三國曹魏,同屬中央機構,在唐朝,駕部等級稍低於九寺之一的太僕寺,設尚書郎一名,掌儀仗、驛傳、廄牧等事。
監牧,顧名思義,是指負責監管養馬的機構,為地方性機構,也就是説上述兩種機構,是監牧的上級主管單位,而監牧分屬各地,分佈範圍非常廣泛,主掌牧區畜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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貞觀初,為大力發展騎兵,飼養出優良戰馬,唐太宗便在隴西,金城、平涼、天水,共四郡之地設立監牧,下轄的總牧區,達數千平方公里之廣。
《監牧頌德碑》:跨隴西、金城、平涼、天水四郡之地,幅員千里。
此四郡基於上述所説的特點,一是降雨符合養馬需求,二是草地遼闊,三是荒無人煙。
於是在此基礎上,選擇此四郡作為主要的養馬之地,為馬匹提供了充足的生長條件。
既然合適的養馬之地有了,又將面對如何養馬的問題。
古人之於養馬,自然是有着非比尋常的認知,和我們現在的社會不同,那時的馬匹作為主要交通工具,民間也有着深刻的瞭解,對馬匹的種類,飼養,速度,都掌握着系統化的理論與技術。
但考慮到馬匹飼養知識的複雜性,為方便讀者理解,咱們在這裏,只説兩個簡單的知識點:
第一,飼料。
對於馬匹來説,飼料的重要性無需多言,但在唐朝,關於馬匹的日常飼料配比,有着十分嚴格,乃至無比精確的規定。
按照《唐六典》中的記載,甚至精確到一匹馬每天的飼料供給:
《唐六典·卷十一·殿中省》:諸尚乘馬,秋冬日,給蒿一圍,粟一斗,鹽二合。秋夏日,給青芻一圍,粟減半。
如上可知,秋冬時,給蒿一圍,此處的“蒿”好理解,自然是草類植物,那麼“一圍”呢?
其實這個單位非常生動,是指雙臂合抱的長度,即是“一圍”。
粟(sù),自然就是北方俗稱的“小米”,每日為一匹馬提供一斗,其中還要放入鹽。
有的朋友可能會問了,為什麼要給馬喂鹽呢?
難不成飼料裏沒有鹹味兒,馬吃着也不香嗎?
其實不然,鹽分幾乎是每一種具有汗腺,靠汗水排熱的動物,所必須的物質成分,而鹽在動物身體中的作用,主要是以鈉離子和氯離子的形式存在,起到調節動物體內酸鹼平衡與水分平衡的作用,所以餵馬吃鹽,能夠讓每天排除大量汗水的馬匹們,及時補充體內的鹽分,維持正常的酸鹼與水分平衡。
所以每天訓練馬匹,進行大量奔跑過後,一定要在馬匹的飼料中加入鹽分,如此才能使馬匹得到充足的鹽分補充。
如上,正是唐初時關於馬匹飼料的配額標準,從中我們也可看出對於馬匹餵養的重視,而非民間那般相對來説簡單的散養,反而具體到每日的飼料標準,以及有專人負責進行配比。
既然説到專人負責飼養,那就來到了第二點:
第二,牧丁。
在唐朝,官方機構飼養馬匹的專職人員,稱為“牧丁”。
終唐一世,牧丁人數最鼎盛時期,為貞觀時,人數一度多達數十萬,與之對應的飼養馬匹,也多達七十萬之巨。
《新唐書·兵志》:自貞觀至麟德四十年間,馬七十萬六千。
值得一提的是,這七十萬馬匹,是從唐初的“五千匹”塞外戰馬,經過精心飼養與培育後,緩慢發展而來。
也就是説,唐初時的戰馬總數,僅有五千匹,且大多是通過戰爭俘獲的敵人戰馬。
《新唐書·卷五十·兵志》:唐之初起,得突厥馬二千匹,又得隋馬三千於赤岸澤,徙之隴右,監牧之制始於此。
唐朝開國,雖説打下了江山,可關鍵性質的戰馬數量卻不多,甚至可以用“慘淡”二字來形容,按照《新唐書》的記載,先是與突厥人作戰,繳獲突厥戰馬2000匹,後又從隋兵手裏得到3000匹戰馬,隨即將這5000匹繳獲來的優良戰馬集中送往隴右,而唐朝的監牧制度,也由此展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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牧監:為唐代監牧制度下的官職,上監各置二員,正六品下
另據玄宗時羣牧都副使——韋衡身後的《韋衡墓誌》記載:
貞觀初年,大唐帝國實有馬匹僅三千餘。
從這句話來看,再加上前文所述的《新唐書》記載,我們可知一個大概的數量範圍,其實唐貞觀初年,整個大唐境內的戰馬保有量,僅為3000-5000之間,試想以大唐的幅員之遼闊,僅有將近5000匹戰馬,對比之下,對於國防建設來説,無異於杯水車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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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朝疆域圖
但自從唐太宗大力發展馬政以後,一代又一代的養馬牧丁,在監牧制度的運作下,去往廣闊的牧場與邊陲地帶,憑藉自身精通的養馬知識,將最初的5000匹戰馬,硬是培育出70萬匹,這其中付出的努力與面臨的困難,可想而知是多麼巨大,所以我個人認為,後來的戰馬數量如此之多,牧丁功不可沒,甚至可以説沒有這些牧丁的存在,唐朝的戰馬也不會發展出如此鼎盛的規模。
《新唐書·兵志》:初,用太僕少卿張萬歲領羣牧。自貞觀至麟德四十年間,馬七十萬六千。
客觀來看,我們所熟知的唐朝強大,並非一蹴而就,反而也同樣有着開創之初的隱忍,從最早帶有屈辱性質的“渭水之盟”,到唐太宗重視馬政,以求能戰勝突厥,中間經歷了難以想象的困難,但同時也驗證了完整的制度與合適的專業人員相配合,足以創造出偉大的成就,雖然征服突厥的因素很多,但不可否認,強大的騎兵在征伐過程中,起到了不容忽視的重要作用。
後面的事,我們就都知道了:
貞觀三年,即公元629年的秋天,唐太宗命李靖征討突厥,其中,李靖率領3000精鋭騎兵,突襲頡利可汗,突厥大敗,頡利可汗亂中逃竄,卻終沒能逃過大唐鐵蹄的追擊。
同年三月,東突厥宣告滅亡,自此,“西北諸蕃,鹹請上(唐太宗)尊號為天可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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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我們再往前回溯,自公元617年到公元629年,整整12年的時間裏,年紀輕輕的唐太宗李世民,可謂始終受突厥掣肘,尤其是“渭水之盟”帶給他的屈辱,使他清晰的認識到,要想從根本上徹底征服塞北的遊牧民族,強大的兵力固然是關鍵,但比之更為關鍵的,是與遊牧民族賴以為戰的騎兵。
萬幸,經過將近一代人,整整四十年的努力,大唐王朝終於有了問鼎塞外的強大騎軍。
再到貞觀十二年,即公元638年,大唐宣告於世:
東突厥併入唐朝版圖。
這一年,唐太宗四十歲,完成了數百年來無人可及的豐功偉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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參考文獻:
《監牧頌德碑》:跨隴西、金城、平涼、天水四郡之地,幅員千里。
《唐六典·卷十一·殿中省》:諸尚乘馬,秋冬日,給蒿一圍,粟一斗,鹽二合。秋夏日,給青芻一圍,粟減半。
《新唐書·兵志》:自貞觀至麟德四十年間,馬七十萬六千。
《新唐書·卷五十·兵志》:唐之初起,得突厥馬二千匹,又得隋馬三千於赤岸澤,徙之隴右,監牧之制始於此。
《韋衡墓誌》:貞觀初年,大唐帝國實有馬匹僅三千餘。
《新唐書·兵志》:初,用太僕少卿張萬歲領羣牧。自貞觀至麟德四十年間,馬七十萬六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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