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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源:新校長傳媒
科技潮流滾滾而來,人工智能方興未艾,越來越多的人開始問這樣一個問題:隨着時代的發展,我們教師是否會在未來某一天被取代?
關於這個問題的討論一天比一天深入。而作為一線教師,回顧2020那段長達三個月的線上學習,我着實感覺到,自己已經開始被替代了。
考慮到不同的孩子身處環境和身邊條件不一樣,為了讓他們都能根據自己的情況安排學習,學校採用了線上課程包這種形式,而基礎課程的授課視頻,我們很自然地選擇了市裏統一的資源。
這些錄像課三維目標準確全面,教學手段豐富得宜,推進設計巧妙而紮實,有理念的高度,有實踐的地氣,一個個教學視頻都是名師出品,千錘百煉,比起我們日常的授課,顯得要規範許多。
我不禁在想:既然有這麼多比我們上得好的課,那出於對學生的負責,我們為什麼不在平時的課堂上,直接播放大師的錄像課給學生看呢?
但不久之後,有一件事卻給了我新的思考。就在我結束一天的工作,準備睡覺的時候,一位家長向我發來了求救信息。
“郭老師,晚上好!這麼晚了,不知道您是否已休息,很抱歉深夜還要打擾你!但是思來想去,我覺得還是需要跟你聊聊灝齊的狀況。 現在是他根本無心學習,學習態度很糟糕,非常不端正的學習態度,為此我批評他了。
然而因為我的批評,今天他罷學了,課也沒有上完,作業更是沒有完成。 我現在暫時沒有更好的管教辦法,敬請老師原諒! ”
——語氣很誠懇,意味着形勢很嚴峻。 看來還是要我出馬,這小子才肯給面子。
“沒事。今天不想學就歇一歇,我們對這種情況有預判的。身心健康最重要。” “謝謝你! 感恩遇到你! ”這位母親連用兩個感嘆號來表達激動之情。
看來她還是沒放鬆,我接着説:“孩子是大人的一面鏡子。當然,也是老師的一面鏡子。出了問題,算是我的工作沒做到位吧,給你添麻煩了。”
她連連否認,然後誇了我一通,接着説:“我不是一位好媽媽,不懂得如何教育好他。我又是個很較真的人,所以真的是我出問題了,我也在不斷反思中。我沒能做到換位思考,總以成人的角度來要求他,所以才造成他越來越抗拒。”
聽到她這麼説,我心裏有底了:“真正的溝通不在於説服,而在於理解和懂得。放寬心,這孩子學不壞的。”我説的是實話。
聯想到疫情在逐漸減輕,隔離在逐漸解除,我向她提議有空帶孩子出去放放風。
掛掉電話我內心不太平靜,把孩子今天交的作業打開看了下:
“我一嬉皮笑臉,媽媽就瞪着我的眼。我一被媽媽罵,就嬉皮笑臉。”
對於這樣一位嬉皮笑臉的孩子來説,氣人總是與生俱來的天賦!
第二天晚上,這個窗口又彈開了。
“郭老師您好。我已經收到了信息。謝謝您對我作業的讚美,我還沒有讀書,我打算寫完作業再看。今天下午媽媽帶我去松山湖玩了幾個小時,我感覺非常好玩,非常放鬆。
因為新冠狀病毒疫情的影響,這是我與弟弟自春節至今的第一次出門,我還在湖邊的草地上認識了清明草,摘了些回來。媽媽説,感謝老師您!郭老師,我會盡量改變自己,儘量認真上課,但是我不知道我能不能做到。”我必須回覆他説相信他能。
這件事成為我從線上教學開始以來最幸福的事情,讓我從 密密麻麻的表格和檔案裏抬起頭來,從眼花繚亂的數字裏回過神來,一撇眼之間,就能想起的美好,讓我的心,在這個冬天,暖了又暖,軟了又軟。
我想,正因為有了這些,讓我和這個孩子,都成了對方眼中無可替代的人吧。 我想,這次事情的解決,絕非只是給學習的心放個假那麼簡單,對於生命,只有真正的理解,真正的懂得,才具有以心傳心的魔力。
這樣的經歷,在每一位老師的生涯中都曾多次出現,而每一對踏進過這種奇妙境界的師生,在那段記憶裏,都是對方眼中不可替代的人。
説到情感上的關懷,我還記得,疫情中,有一句話給疫情中的我們很大的慰藉。“山川異域,風月同天”。圍繞着這句話展開討論的,是對於中華民族數千年詩歌文化的追溯和紀念,還有對於當前教育中缺失那部分東西的反思。
很多人認為,這是個讀書多少的問題。他們説:“不讀書的人,遇到疫情,只會説武漢加油,而讀書的人,卻能説出‘山川異域,風月同天’。”然而,這真的只是個讀書多少的問題嗎?
睜開眼睛打量真實的生活,我們會發現,從小到大,其實並沒有少讀書;如今的學生,比起我們當年,閲讀水平總體更是呈現着提高的趨勢。
從“山川異域,風月同天”想到什麼呢?悠久的詩教歷史、輝煌燦爛的民族文化、一衣帶水的文化淵源、千百年來的恩恩怨怨、對未來的種種遐想……
而“山川異域”這樣的句子,它之所以走紅,恰恰是因為,它用了一種最自然簡單的方式,把許許多多難以言説的情愫,在一瞬間和盤托出。不偏頗、不刻意,如楊柳春風,斯文敦厚。
這不是一個讀書多少的問題,而是一個生命感的丟失和找回的問題。放在教育教學上,這是一個我們把教育教學定位在何處的問題。
再進一步,這是一個我們在面對學生的問題時,能否永遠和善而堅定地站在生命的需要這一邊的問題。
疫情是一面鏡子,透過疫情,我們看到的是時代。並不是疫情讓網絡變強大了,而是通過疫情,我們看到了原來網絡可以這麼強大;同樣的,也並不是疫情讓生命感變得淡薄,而是因為疫情,我們看到了生命感的淡薄。
生命感的淡泊,其實有其在時代下的必然性。
我想,大多數老師,都曾困惑過,為什麼家長對於老師的工作總是那麼不配合。其實,對於家長,何嘗不會困惑,為什麼老師什麼事情都要拉着我一起做呢?
這種對於雙方的困擾,在那幾個月裏,上演得尤為激烈。十九世紀後期, 第二次工業革命 震碎了人類千百年來的文化傳統。現代工業和城市化的興起,令人與人之間的關係愈加疏遠冷漠,社會變成了人的一種異己力量,作為個體的人感到無比的孤獨。
而現代化的社會大分工在不斷固定化、精細化每個人的工作內容,人類個體,越來越像“機器世界裏的零件”。然而教師的無奈中又含着使命,除了順應這場歷史必然的分工,讓老師從過去的“事無鉅細者”逐步轉變為“頂層設計者”;同時也一直在整個社會中扮演着對抗這種異化的角色,要將下一代的靈魂從分割的痛苦中“還原”出來。
最好的方式,就是拉所有人一起來做,因此,一定程度上説,是教育事業在跟全社會的逐利系統爭奪勞動力。這個階段,也是教育在走向新時代所必將經歷的陣痛,而這段漫長的陣痛,剛好放在在了我們這代人的肩膀上。
基辛格不久前説了一句話:“即使疫情過去,這個世界也回不到以前的樣子了。” 我們可以暢想的是,未來的社會,信息流會更大,各種資料的獲取會變得更加容易,甚至連批改作業這樣的事,也可能有人工智能代勞。 那麼作為老師的我們,該何去何從呢?
也許,作為一個個成熟而鮮活的人類個體,本身就是老師對於學生不同凡響的意義。當我們談論孔子、孟子、荀子的時候是這樣,當我們談論蘇格拉底、柏拉圖、亞里士多德的時候也是這樣。
建立於知識和技能的獲取上的關係必將被取代,而建立於生命的展示和靈魂的喚醒上的關係卻會在人類文明中永葆青春!有的老師活潑輕快,有的老師博學多才,有的老師沉穩踏實,有的老師天真爛漫。 放眼望去,數十個班級各有各的特色,每一位老師都讓孩子們無比喜歡。
是我們,在向孩子們展示着一個人可以與眾不同地生活,在向孩子示範着如何跟與眾不同的人相處,我們在用自己的生活方式,讓孩子們看到這個世
作者| 郭文豪 (廣東省東莞市松山湖第一小學)
【來源:《當代教育家》雜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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