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邦不是沒有能力呂后,而是不願意動。更確切的説,劉邦是處於不願動,無法動兩者之間。
早期是不願動
呂后嫁給劉邦後,先後為劉邦生下魯元公主和劉盈,劉邦因有公職及好與朋友飲酒作樂,時常不在家,家中多是依仗呂后支撐,一邊帶着孩子一邊在田間勞作。
這段時間,儘管生活困苦卻是呂后與劉邦感情最為融洽的時候。
劉邦閒暇的時候,戴着他自制的竹製高帽,四處招搖。不時受到劉邦父親的訓斥“不事生產”,依然我行我素。
呂后在此時也沒有多少怨言,性格上也很是温順和善。路遇一位年老者,也是給與飯食接濟。
直至劉邦押送犯人出現差錯造成無期,引領着十來個人逃入碭山避禍。
呂后平靜的生活開始出現波折。
呂后受到牽連,併為此入獄,但沒有因此顯現出決絕的意味,反而為劉邦起兵聚攏人眾而製造聲勢,吸引了眾多沛縣子弟加入到劉邦這支隊伍。 呂后的兩位兄長呂澤、呂釋之也先後加入進來。 劉邦起兵初期,呂后及其家族功不可沒。
呂后在此期間甚至還充當了“蕭何”,多次進入碭山尋找劉邦,對其噓寒問暖。呂后此時儼然是一個賢妻良母。 漢元年,已經是漢王的劉邦,東攻項羽,在短短數個月的時間,攻破項羽的都城,彭城。一番決戰後,劉邦大敗。劉邦向西逃亡,路過老家沛縣時,遇到魯元和劉盈。
期間,發生數次將魯元和劉盈蹬下車,僅是為了馬車減負,快速逃離項羽騎兵的追擊。呂后和劉太公因與劉邦錯過,被項羽擒獲,看押在軍營之中,被迫跟隨項羽行軍。時間為漢二年。
呂后被囚禁的時間,長達二十八個月。
史書上並沒有記載呂后這段經歷的細節。 呂后此時雖然已經三十八歲,更是由富家小姐變為整日操勞的農婦,長達十多年,已是年老色衰。
項羽軍營之中卻清一色的男人,呂后還是敵對方的漢軍首腦的妻子,受到的傷害可能更多,遭受的侮辱也更猛烈。項羽雖然是貴族出身,但是對於底層士卒這種發泄憤恨和不滿,也不可能進行過多的干預。呂后性格剛毅的一面也在其中展現出來。
漢四年八月,項羽和劉邦達成和議,九月,呂后劉太公還有審食其迴歸漢軍。
劉邦在漢五年(公元前202年)稱帝的時候,當即冊立他與呂后所生的劉盈為皇太子,呂后為皇后。
中後期無法動
此時呂后剛從項羽軍營被釋放回來也就近一年的時間。
儘管呂后貴為皇后,可是當時她面對的事實卻是,劉邦四處奔波平定異姓諸侯王的叛亂,只攜帶能歌善舞的戚姬隨軍出征,人老色衰的呂后只能坐鎮長安留守空房,與劉邦越來越疏遠。
然而,呂后留守長安也並非沒有丁點好處。
在此期間,她不斷參與政治軍事等方面的決策,期間更是聯手蕭何抓住了一個要害,也是蕭何賴以成為“漢初三傑”之一的主要原由,“鎮國家,撫百姓,給餽饟(音,饋餉),不絕糧道。”另外,呂后性情大變就是在此期間開始逐漸形成。
多次出征後,不斷受到戚姬的“枕邊風”吹拂的劉邦以太子仁弱為藉口,提出了改換太子的想法。
一路追隨劉邦的沛縣元老功臣趕忙出聲抵制,但效果不怎麼樣。反而激起了劉邦的對抗心,更換太子的心思越發濃厚起來。
周昌及叔孫通也一再勸阻,秉持儒家思想的叔孫通更是激進,當着劉邦的面決定以死勸諫。
雖然多數是以廢長立幼禍國殃民為理由勸諫,劉邦卻是不以為意,表面應承下來,手段卻絲毫不落。
恰逢劉邦征討陳豨時受傷,劉邦遂命令太子劉盈代父出征,討伐英布。
然而,當時的實際情況是,劉邦的命令在一些情況之下,根本無法執行下去。
帝有疾,惡見人,卧禁中,詔户者無得入羣臣,羣臣絳、灌等莫敢入,十餘日。
舞陽侯樊噲(樊噲是呂后的妹夫)排闥直入,大臣隨之。
雖然有劉邦的禁令,樊噲也勇武性格耿直。可是,其他人等也是往日劉邦的故交好友,此次以樊噲為首勸諫劉邦,依仗的是理直,憑藉的卻是呂后及家族的勢力。
劉邦稱帝后,先後任命了呂公為臨泗侯,呂澤為周呂侯,呂釋之為建成侯。呂澤戰死後,呂澤之子呂台被封為酈侯。
一門三侯,在當時眾功臣中間是無人能夠超越的。
在太子爭奪的高潮時,呂釋之受命劫持並強令留侯張良為其畫計。最終,劉盈卑辭厚禮請來“商山四皓”。
“商山四皓”看到劉邦強逼劉盈領兵出征英布,立刻勸説呂釋之,勸説呂后此事背後的危害,呂后這才泣涕而言,劉邦又氣又怒,罵了幾句了事,最終還是自己帶病出徵。
齊人田生善於謀劃,在為燕王劉澤分析當時局勢時,這樣説到。
臣觀諸侯邸第百餘,皆高帝一切功臣。今呂氏雅故本推轂高帝就天下,功至大,又有親戚太后之重。
其實,漢十一年,漢十二年的時候,呂后已經成長為高後。
她強令蕭何以謀略賺取韓信入長樂宮鍾室,將其斬殺。又將彭越哄騙回長安,剁成了肉泥,分食給各諸侯。對此,劉邦並沒有覺得有什麼威脅,反而認為呂后所作所為皆是為了博取他的歡心,好保住太子之位,並趁勢將梁地一分為二,冊立五子劉恢六子劉友為梁王和淮陽王。
呂后揹負着殺功臣的名聲,坐享其成的卻是劉氏子弟。
儘管呂氏沒有封王,呂后卻因在政治上越發成熟,並沒有如戚姬一般恃寵而驕,一直將自己置於幫手的位置之上,使得忙於異姓諸侯王叛亂的劉邦很是放心。加上太子之爭,使得功臣元老的利益或是被呂后整合,或是被呂后收攏,逐步歸攏於劉盈名下。
此時,劉邦動呂后,也就意味着動仁弱的劉盈,還牽動着盤踞在朝中的大大小小的侯爵。
史書上並沒有記載呂雉的出生年月,現在倒是有了準確的時間,為公元前241年。如果按時間算起,呂雉小劉邦15歲,也就是説一個二十多歲如花似玉的大姑娘,嫁給了一個大器未還成的中年男人。都説老夫如父,儘管如此,呂雉並沒有得到女人應該有的呵護和恩寵。劉邦娶呂雉之前,不但與許多女人有染,而且與他斯混的曹氏還為劉邦生了兒子。婚後,劉邦依然朝秦暮楚,經常以公務為由忙的“不可開交”,一年到頭也不下地幹活,還經常往家裏領一堆朋友吃喝。本來就家境不好,那能經的起如此折騰,惹的嫂子橫眉豎眼,呂雉則默默承受。而整個一大家子的裏裏外外、大事小情、吃喝拉撒全部由呂雉操持。
據説有一日,呂雉照舊在田地勞作,忽然出現了一個相士,説她大富大貴之命,但她的富貴源於在一旁玩耍的小男孩,以及孩子不知所蹤的父親。也許這就是一個心理暗示,因此也給了呂雉一個信念,那就是她遲早會有出人頭地的一天。因為,古代的相士話就是金口玉言,好多人把一生哀榮,都寄託在了相士的這張嘴上。
劉邦因放囚事件,躲進了芒碭山,呂雉又不辭辛勞、隔三差五給劉邦送食物和衣物。彭城之戰後,呂雉及劉老太公等人,又被項羽抓為人質,整整過了28月膽戰心驚的日子。雖然項羽不至於為難她,但畢竟階下囚的生活太受煎熬,而且她還要照料一個磨磨唧唧老爺子的生活起居。因此,在劉邦眼裏,呂雉就是一個完美的賢妻良母,對家庭任勞任怨,對他不離不棄。所以劉邦稱帝后,感念髮妻這麼多年的辛苦付出,儘管當時極度寵幸與他從戰火紛飛中一起走來的戚夫人、戚夫人還生有聰明伶俐的劉如意,但劉邦還是毫不猶豫地將呂雉冊封為皇后,立劉盈為太子。
當上皇后的呂雉,生活上翻天覆地,性格上脱胎換骨,再也不是那個相父教子、安分守己的女人了。因為做為六宮之主的呂雉,已經不滿足於在後宮呼風喚雨,而是對朝中事務也事無鉅細、瞭如指掌。因此呂后在劉邦毫不知情的情況下將韓信誘殺,劉邦本來將彭越流放蜀地,而呂后又將其騙殺,此時呂后的野心已經昭然若揭,洞若觀火的劉邦不可能看不出端倪。如果此時,劉邦收拾呂后完全沒有問題,儘管朝中大臣都擁護呂后,也會出面阻攔,那不過是受祖制及禮教思想的影響,而表現出來的愚忠和頑固不化,最終還會向眼前的即得利益妥協,劉邦最多就是受一些非議而已。但是劉邦對自己過於自信,對呂后又心慈手軟,因為劉邦認為和羣臣立下的那個海枯石爛的《白馬盟誓》,足可以制衡日後呂后的不軌行為,另一方面他還不想做一個殺母立子、冷血無情的人。所以,此時劉邦能動呂后,但不想動。
公元前196年,英布造反,劉邦萬般無奈帶病出徵。劉邦本想將兒子劉盈推上戰場,讓其自求多福,但是呂后經商山四皓的指點,恍然大悟,於是跑到劉邦牀前大哭大鬧,劉邦只好御駕親征,再戰英布。雖然英布被滅,但高祖再次負傷,凱旋歸來後身體每況愈下。呂后第一時間請來了名醫為劉邦療傷,醫生還信誓旦旦的説傷可痊癒,呂后還親自給劉邦端來了煎好的湯藥。但是劉邦抬手將藥推翻,然後慷慨陳詞:“我憑手中三尺劍,以一介布衣奪取了天下,這難道不是天命嗎!我的生死在天,即使扁鵲復生又有什麼用!”,劉邦真的是大義凜然而知天命嗎?顯然不是,他只不過是想多活幾天,因為劉邦多活一天對呂后就是一天惴惴不安的煎熬,誰能保證呂后的居心叵測!所以此時的劉邦已經是“龍游淺水遭蝦戲,虎落平陽被犬欺”的遲暮英雄,內心縱有千般的壯懷激烈,也只能向蒼天發出一聲輕輕的嘆息。更像是一支被風吹的東搖西擺、忽明忽暗的蠟燭,等待他的只有慢慢臨近的油盡燈枯。
所以此時,劉邦想動呂后,已經有心無力。看看曾經和他歃血盟誓那幾個重臣的現狀,就可明白劉邦的晚景是如何的淒涼。首先,第一功臣蕭何裝瘋賣傻,自污保命,運籌帷幄的張良,明哲保身、不問朝政,但關鍵時刻為呂后出謀劃策請出商山四皓;其次,功勞第二的曹參碌碌無為,夏侯嬰對太子劉盈寸步不離,同勃毫無主見,陳平騎在牆頭上,搖擺不定、投機取巧;再者,王陵不識時務,陸賈與世無爭,而隨劉邦出生入死的樊噲,更成為了呂后的堅強後盾。放眼望去,孤獨寂寥,朝不保夕的劉邦已經淪為了真正的孤家寡人,更沒有人會把自己的切身利益寄託在一個風燭殘年的人身上,所以劉邦到死也沒有見到陳平給他送來樊噲的人頭,這就是骨感的現實。
總之,劉邦與呂后的恩怨糾葛、愛恨交織,很複雜。劉邦雄才大略,遠見卓識,但最終讓呂后把漢朝江山攪了個天翻地覆,不能不説是其人生的一大敗筆。歷史即沒有如果,也沒有假設,沉舟側畔千帆過,病樹前頭萬木春,前事不忘後事之師,只有漢武帝劉徹做到了未雨綢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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