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晉書》第三十一卷中,記載了這麼一件離奇案件。
晉惠帝司馬衷在位前期,洛南官府的盜尉部有一個低級的小官員,平日裏負責一些零碎的小事,幾乎跟打雜的僕人差不多。相應的,他的收入也就不怎麼可觀,平日裏穿的、用的,都比較寒酸。
不過,這小夥卻有一個讓無數男子眼紅的優點:長得特別帥,史書中的用詞是“端麗美容止”,而這些字眼,通常是用來形容妹子的。
有一次,這個小夥突然一連好幾天沒來上班,等他再次出現在衙門同事們的面前時,竟然穿了一身用官錦製成、極其華麗的衣服,跟他的收入完全不匹配。
同僚們都很好奇,紛紛問他這衣服哪來的,但這小夥一直支支吾吾、避而不答。看他這表情,幾乎所有人都懷疑這身衣服是偷來的。
無巧不成書,沒過幾天,當朝賈皇后的一個遠親前來報案,聲稱家裏進了賊,很多財寶、衣物都丟了。眼前的帥小夥,理所當然地成了現成的嫌疑人。於是長官把他叫到堂前,跟報案的失主當場對質。
帥小夥急得臉紅脖子粗,為了證明自己的清白,他終於交代了自己前幾天的行蹤。然而他所説的內容,聽起來卻相當詭異、玄幻:
“前些天,我在路上遇到一個老婦人。她攔住我説,家裏有人得了重病,按照巫師的指點,必須要找一個城南的少年到家裏去,才能去除邪惡、鎮撫妖異。她還説,無論法事是否成功,都將重金感謝,於是我就答應了。
我隨着這個老婦人上了一輛馬車,那台車比較寬大,而且有很多層簾子遮擋。而在我上車後,老婦人就讓我鑽進一個竹子編的大箱子裏。
就這樣,大概走了十多里地後,我又被人抬下車走了好一段距離,隨後箱子才打開。隨後我看到的,是這輩子從未見過的漂亮房子,到處是精美的傢俱、華麗的裝飾。我問老婦人這是哪,她回答是天上,隨後就催我用香湯洗澡,緊接着讓我換上了一身漂亮衣服。
當我洗完澡、吃完他們送來的精美點心後,又被帶進了一個更深層的房間,裏面坐着一位衣着華貴的婦人,年紀大概有三十五六歲,個子矮胖、面色青黑,眉毛後面還有個疤。見到我後,她笑着起身挽留;其後的幾天,我與這位婦人同吃同住。臨走的時候,她送給我身上這套衣服,並且再三叮囑,不能對旁人泄露這幾天的情況,否則必定會遭天譴。”
聽完這傻小子的話,前來報案的失主明白是怎麼回事了,他很不好意思地打着哈哈,訕笑着説:“這小夥肯定不是小偷,我家失竊這事就這麼過去了,無需追究”,其後起身告退。
尉官畢竟見過世面,瞬間也明白了事情原委。他一邊交代帥小夥以後再也不要提起這件事,一邊笑着下令退堂。
在我們如今看來,帥小夥講出的故事,簡直跟《聊齋》中的鬼怪傳説一樣離奇,為啥在場的失主、尉官竟表現如此默契、怪異,甚至還深信不疑?
因為符合小夥所説特徵的貴婦,在當時只有一個人:當朝皇后賈南風。就像當初司馬炎説的那樣:“賈家種......醜而短黑”。醜黑矮,已經成了她的標誌性特徵。
而且在那段時間,已經有很多長得俊俏的後生離奇失蹤,相關部門調查後,最終都諱莫如深、不了了之。究其原因,因為這些人都是被賈南風派手下收羅進宮中、陪自己尋歡作樂;到最後,為了避免他們出宮後泄露自己的醜事,賈南風將他們全部處死。
而盜尉部的這位帥小夥,也許是長得太帥、表現得太好,加上又顯得傻傻的,這才被賈南風放了一馬、撿回一條小命。
在歷史上,像賈南風這樣貪戀男色的皇后並不少見,不過其她人大多是在皇帝過世、自己成為太后之後,獨守空閨的情形下才如此荒唐。而當時的晉惠帝司馬衷正值壯年,只不過腦子不太好使,而且對自己的皇后畏懼如虎,因此才不幸的淪為了傀儡。
客觀而言,賈南風這樣的行為雖然荒謬絕倫、駭人聽聞,但如果只限於此,倒也沒什麼大的危害。但事情壞就壞在,她對玩弄權術更加熱衷、嫺熟:
公元291年,在賈南風的操縱下,楚王司馬瑋進京殺死了輔政的楊駿;
不久後,執掌大權的汝南王司馬亮、衞瓘也引起了賈南風的不滿。在她的唆使下,司馬瑋再度起兵除掉了這倆人;
但螳螂捕蟬黃雀在後,在司馬亮被殺的第二天,賈南風設計兵不血刃除掉了司馬瑋。從此,賈后及其親戚、黨羽徹底掌控了晉朝大權,開始了為所欲為的豪橫生活。她當街擄掠帥小夥,正是在這一時期。
司馬亮、司馬瑋連續被殺,是我們熟知的“八王之亂”的開端。賈南風大權在握八年後,由於廢除、毒殺太子司馬遹事件,趙王司馬倫趁機奇兵,廢除了賈后,並將其一黨誅殺殆盡。
但這並不意味着亂政的結束,相反正是更加混亂時代的開端。在接下來的七年中,齊王司馬冏、長沙王司馬乂、成都王司馬穎、河間王司馬顒、東海王司馬越等藩王陸續起兵,為了爭奪對朝廷的掌控權大打出手,曾經強盛的西晉王朝被虛耗殆盡,百姓流離失所、士大夫離心離德、內遷胡人起兵造反;
公元316年,匈奴漢國大將劉曜攻破長安,西晉滅亡,中原陷入了持續數百年的空前混亂年代,史稱“五胡十六國”以及“南北朝”。最終結束分裂局面的,是公元589年的隋文帝楊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