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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位即將中考的女生
您好,我是一名初三的學生,還有十四天就要中考了,其實現在我本應該把我手上的數學卷做完,但我卻沒法靜下心來,我好像遭遇了這個世界上最可怕的事情。
就在昨天,一個平平無奇的週五,身為英語課代表的我照常去辦公室交作業。我們班主任和英語老師在一個辦公室,我交完作業後,班主任突然叫住了我,她一邊批改着作業一邊問我,“小紅(化名)呀,你是不是做了什麼不該做的事?”
我心下一緊,什麼不該做的事情,我做了什麼,我一不早戀二不抄作業,難道是上課説小話?還沒等我回答,班主任又説道:“不急,給你一天好好想想,下午班會前告訴我。”當時的我並沒有太把這當回事,還和同學打趣着不會是因為前一天吃了學校門口的烤腸吧。
班主任也沒再找過我,正當我以為這一天又要像往常一樣劃上結尾時,她卻在班會結束前突然叫出了我的名字,當着全班三十幾個人,用她那略微尖鋭的嗓音問我:“小紅,我給了你一天時間,你也沒來找我,你想出來了嗎?”
我撐着桌子站起來,腦袋一片空白,好像上一次站起來接受全班的目光還是在英語課上被表揚的時候,只不過這一次向我投來的不再是讚揚和認同。
我不知道我沉默了多久,時間好像長得足夠解完數學的最後一題,整個教室比報成績的時候還要安靜。我好像是搖了搖頭吧,然後她沒再看我,反倒點起了我最好的朋友之一,問她:“小藍(化名),小紅平時有沒有偷偷打遊戲?”
打遊戲?原來是説這個。我爸媽也知道我平時打遊戲,因為那一刻我是放鬆的。但旋即我的心又提了起來,因為我們班主任三令五申禁止我們打遊戲,這並不是學校的規定,只是班主任認為打遊戲會分散我們學習的專注力,不過其實私下裏打遊戲的人也不少。
小藍很仗義,她説她也不知道、不清楚。班主任突然拿起板擦拍了下桌子,提高了她本就宏亮的嗓門,又一次問道:“不要浪費同學的時間,大家都想放學。我什麼都知道,你不要在這裏騙我。”
其實我能理解小藍支支吾吾説出,“她好像有時候是會玩”時的心情,畢竟我也被那一聲唬住了,但我不知道為什麼眼睛突然酸酸的,鼻頭也酸酸的。
“小紅,你上來。”
同桌起身給我讓了路,我穿過前兩排驚訝和疑惑的視線,走到了平時我宣佈英語作業時的講台上。
“你玩了嗎?”
我點了點頭,班主任並沒有給我開口的機會。
“我説過多少遍,不要打遊戲!你看看你自己的成績,二模考得好就可以得意忘形嗎,上週周測你考了幾分,馬上就要中考了……”
我記不清後面她又説了什麼,只感覺腦袋嗡嗡的,好像她又把矛頭對準了同學,拿我當殺雞儆猴的典範。一直到打起下課鈴我才回過神來,班主任説了放學,然後讓我跟她回辦公室,小藍在座位上給我使眼色,大概是要為自己供出我道歉?那我也不會再被一杯四季奶青收買,起碼還要加一個冰激凌。
辦公室熙熙攘攘擠着好多人,來交訂正的,來問作業的,還有我,來受罰的。班主任讓我挑個空坐下,她要先解決其他同學的問題。我出神地望着窗外人來人往的操場,心情也沒那麼緊張了,大概就是聽老師訓訓我,再不濟就是給家長打電話。大概等了十來分鐘,辦公室就只剩下班主任、英語老師、一個教其他班的老師還有我。
英語老師是最先開口的,她還是很喜歡我的,一邊收着包一邊替我開脱,意思是打個遊戲而已,不要太上綱上線了,都快中考了隨他們去吧。走之前還拍了拍我的肩,讓我好好學習別想太多。
班主任捏着她那九曲十八彎的語調對我説,“小紅呀,這不是第一次了吧。預初買花那件事我怎麼和你説的,這是道德品質問題……”
我沒想到她會提起預初那件事,我感覺自己渾身都有些抖,那是我非常不願意回想起的一件事,無論過去多久它都像是一塊傷疤烙在我的心上。
那時候剛開學沒多久,我和另外三位同學被安排去買一些氣球之類的裝飾品來佈置教室參加評選,小橙給了我們100塊錢,説她有事不去了,如果是25塊以下,她願意出。最後我們一共花了60,但大家被眼前的鉅款迷了眼,記不清是誰先開口提議:“要不我們對她説人均25元,我們每人多收10塊去買冰激凌。”
其實這樣的事是萬萬做不得的,可我們三個人眼神一對,誰也沒有開口反對,就這樣犯了錯。
第二天班主任發現了價格的差異,我們如實地説了原因也道了歉。小橙説本來就是她鴿了我們,就當感謝我們的跑腿費。本以為事情就這麼過去了,班主任卻在放學後把我們三人都留了下來,質問我們究竟誰才是這場欺詐罪的主謀。
其實誰也説不好,可能是同學小藍開的口,但我們也是罪不可赦的同謀,大家幻想自己是刑偵劇中的卧底,不約而同地保持着沉默,誰也沒鬆口。可笑的是,才十二歲的我們其實早就在班主任一句句尖鋭而又刺耳的質問中被攻破了防禦。大家看來看去,班主任又是一句,“要是不説,你們全部打電話給家長,讓他們親自來學校接你們,我倒要看看是誰道德品質這麼差,家長都是怎麼教育你們的!”
叫家長是我就算時至今日都十分害怕的三個字,更別提預初時的我,一個從不犯錯的乖乖女,怎麼可以被叫家長,怎麼可以讓其他老師同學看到我犯錯。似乎是我發抖得太厲害,被慧眼如炬的班主任點了名字,“小紅,你是好學生,你説。”
她那麼温柔地看着我,像天使一樣要把我從地獄裏拉出來,一邊是老師的循循善誘,一邊是同學的同仇敵愾。我還記得買氣球時他和我們説,他爸爸對他特別狠,小學時他上課偷偷吃了包鍋巴被叫了家長,結果回家就被他爸抽了好幾下屁股。我想我不能背叛我們的友誼,所以我什麼都沒説。
最後我們的家長還是都來了,當年的辦公室窗外只能看到一棵又一棵茂密的樹,小藍的爸爸是最後到的,我已經能從葱葱樹葉中看到夕陽的餘暉,就像這場思想品德教育的結局,最後還是一片狼藉又歸於平靜。
後來的班會課上,班主任單獨把小藍叫到了講台上,把這件事當作反面例子和我們講述道德品質的重要性,和我們説這樣不是好學生,是考不上高中的,是會成為被社會淘汰的渣滓……我也記不清了,但我無法安心地坐在位子上,我應該也是被批判的一員,或者説我也不是好學生。
算了,説回昨天,説實話我想不明白打遊戲和道德品質有什麼必然性的關聯,但我也沒有反駁,像機器人一樣重複地點頭,嗯,點頭,嗯。班主任可能是看在我成績確實還可以的份上,也可能是快要中考了,也可能是自己也趕着回家,最後説讓我下週一交一張簽了家長名字的檢討來。
好消息是我爸媽完全沒有責怪我,在他們看來這並不是什麼大事,但壞消息是我輾轉反側了一晚上,閉上眼腦子裏就浮現我在講台上,在全班面前被“公開處刑”。我好像在夢裏聽見一些聲音,同學説“她竟然也會打遊戲”,老師説“你不是好學生”,那個預初的我説“你令我好失望”……它們越來越響,越來越清晰,令我振聾發聵。
我不是來尋求幫助或開導,或許明天我又能變回積極樂觀的小太陽,只是想寫下這些經歷和故事,這些我從前以為只在電視劇和小説裏才出現的場景,到頭來不過都是現實的縮影。最後也祝自己和大家中考順利。
心理老師:小華老師
同學你好,首先感謝你的來稿。從你的字裏行間,我非常能體會到你內心的委屈。
其實小華老師覺得你的班主任出發點是好的,在中考前集中精力備考有利無弊,但既然你徵得過父母的同意,也並沒有在課堂上玩遊戲,那我覺得你的行為無可厚非。即使老師想要勸你,也應該是單獨找你談心,不該當着全班同學的面對你進行批評,這會傷害你的自尊心。
你在信中寫道,在經歷這件事之後,你時常覺得自己不再是那個優秀的同學。小華老師想告訴你,在老師上學時,也犯過錯誤,被老師當眾批評了後我覺得這是一件非常丟臉的事情,於是一直記在心裏。直到最近一次和曾經的同學聚會時,我無意間提起這件事,卻發現大家早都已經忘了。
我們有時會很在意自己在周圍人心目中的形象,因此會不斷放大自己犯錯誤所產生的後果。小華老師覺得,你不需要將這些事情看得太重,沒有人一輩子不犯錯,我們也都有這樣那樣的缺點,我們要學着接受不完美的自己,也要鍛煉出不怕丟臉的好心態。當你金榜題名後,大家再也不會記得你今天發生的這些小插曲。
所以,不用一直糾結於自己的形象是不是從此不再完美,按照既定的複習思路繼續準備吧,用你出色的發揮,向所有人證明你的安排沒有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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