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漠孤煙直,長河落日圓。雖然這是幾百年後唐朝詩人王維的詩歌,然而在公元前206年,帶領數萬殘兵敗將的李廣利,在敦煌塞外的茫茫戈壁灘上,每天所看到的塞外情景,和後世王維所描繪的景象是一模一樣。那一刻,他或許會想起遠在千里之外長安城裏的妹妹吧?
落到如今這種進退維谷的局面,全部都是自己那個妹夫剛愎自用所造成的。可是李廣利又不敢也不能公開對妹夫進行指責,誰讓自己的妹夫是堂堂的漢武帝劉徹呢?作為西漢強盛階段的帝王,劉徹派李廣利率大軍攻取大宛,只因他自己喜歡那裏的汗血寶馬。
貳師將軍萬里奔襲,只為''買馬''
《水滸傳》中,梁山首領晁蓋就因為區區一匹馬的事而喪命。而在西漢,漢武帝也因為喜歡汗血寶馬,就要發兵把大宛滅了。當時的西漢,確實有這個國力。
西漢發展到漢武帝時期,經過罷黜百家和獨尊儒術統一的思想,而後又經過一系列的改革,大力發展農桑,並且將鹽鐵的經營收歸國有。經過一整套''組合拳''的改革,讓漢武帝時期匈奴不但不敢再輕易犯邊,而且漢朝的統治觸角也逐漸延伸到了西域地區。
漢武帝先是聽説西域的大宛國產汗血寶馬,一開始的時候他並沒有打算強買強賣,而是派了使者出使西域,打算讓使者買回來幾匹。可惜由於山高路遠,派出去的使者錢財不但被搶了,而且使者也被殺死了。
漢武帝豈能受這樣的窩囊氣,雖然不能證明使者被殺是大宛國官方所為,但是使者是在大宛國境內遇害的,因此這筆賬要全部算到大宛國的頭上。他決心發兵攻打大宛,只是在選誰為帥的問題上,漢武帝有點躊躇不決。
此時,漢武帝的寵姬李夫人向他推薦自己的哥哥李廣利為帥。雖然女人的話不能輕信,但是因為李夫人通音律,而且歌舞極其的好,所以漢武帝平時十分寵幸她,以至於在一些事情上,也會被李夫人的言語所左右。
最終在太初元年,也就是公元前104年,漢武帝封李夫人的哥哥李廣利為貳師將軍,之所以取這麼個名字,是因為當時大宛的都城就叫貳師城。李廣利接令,率領數萬大軍準備萬里進擊。
其實大宛地區,就是現在的中亞吉爾吉斯斯坦一帶,從長安出發往西越過戈壁沙漠,還要再翻越帕米爾高原,才能繼續通往大宛。不要説一路進攻,單單是行軍的距離就在萬里以上。
所以,李廣利這名貳師將軍雖然出師有名,但是因為路途遙遠並且太過艱辛,這實在不是一趟輕鬆的事情。她的妹妹李夫人雖然給哥哥攬下了這麼一個重要的實權職位,可事實上等於害苦了自己的親哥。
李廣利帶着大軍一路往西,沿途路過的城鎮,不但沒有任何的糧食後勤供給,而且到達大宛境內的時候,很多城市都攻打不下來。最為關鍵的是,由於戰線拖得太長,士兵逃亡的也十分厲害,而且最後戰死的士卒也高達六七成。眼看勝利無望,李廣利只好帶着大軍撤兵東返,最後撤退到了敦煌進行休整,來來回回,折騰了兩年,一無所獲。
漢武帝聽到李廣利失利的消息很是震怒,他下令李廣利全軍不能撤退到玉門關內,違者立斬,李廣利無奈,只好帶領大軍退到了敦煌西邊的茫茫戈壁裏,每天就這樣和沙漠為伍,進退不得。
氣消了之後的漢武帝也明白,要打仗後勤必須得有保障才行。於是在公元前107年,他又給李廣利加派了6萬的精兵,而且隨軍攜帶10萬頭牛和3萬匹馬,在後勤保障上,又派了上萬頭的駱駝和驢不停運送糧草和物資。為了增加勝利的希望,又派了18萬精兵作為後援。
李廣利的底氣又足了,他率大軍猛攻大宛的都城貳師城,圍攻了四十多天,大宛損失慘重。城裏的貴族高層害怕了,難道僅僅為了幾匹馬就被滅國嗎?於是他們串聯在一起殺了國王,然後開城投降。
大宛獻出了3000多匹汗血寶馬,李廣利德勝凱旋。不過當他的大軍返回到玉門關後,所剩將士只有一萬多人,寶馬也僅剩千餘匹。
所以不得不説,漢武帝這種''買馬''的花費太高了。不過李廣利好歹也是勝利了,他被漢武帝封為海西侯,食邑八千户。
李廣利陷入高層內鬥,投降匈奴
又過了十多年,到了公元前90年,漢武帝派李廣利討伐匈奴。對漢朝而言,西域小國都是疥癬之疾不足為慮,真正的心腹大患永遠是北方的匈奴,所以漢武帝時不時就想派兵跟匈奴幹一架。
此時的李廣利,在朝廷之中已經有了自己龐大的勢力,他似乎覺得自己已經能夠左右政局,並且想要真正的付諸於行動。
李廣利的妹妹李夫人早已給漢武帝生下了一個兒子,是漢武帝的第五個孩子,名字叫劉髆。而李廣利女婿的父親,也就是自己的親家劉屈犛,是當時的宰相。李廣利和劉屈犛合謀,打算立李夫人所生的孩子劉髆為太子。這樣一來,自己的家族也就可以永享富貴了。
然而人算不如天算,越是無限接近了權力中樞,越是艱難。此時的漢武帝雖然相信巫蠱之事,可在權力的交替和接班人的問題上,可不會犯渾。他將劉屈犛腰斬,李廣利的妻子也被下了大獄。
李廣利在前線打了勝仗,卻聽到了後方出事的消息,此時他害怕了,決定再打一個大勝仗,希望回去後漢武帝饒過自己和家人。然而此時他的兩個屬下卻以為李廣利想要叛逃,所以密謀制服他,只是兩個屬下能力有限,反倒被李廣利制服了。
李廣利橫下一條心再次開戰,然而此次兵敗,李廣利知道回去就是個死,所以只好趁勢向匈奴投降。在當時,匈奴和漢朝之間的相互投降很常見。消息傳回長安,漢武帝在震怒中誅滅了李廣利全族。
兩個降臣的權鬥,最終失敗被殺
李廣利要是不作死,他自己也不會淪落到全族人被殺,而自己隻身叛逃的境地。然而匈奴單于對他還算不錯,甚至還將女兒嫁給了他。李廣利心想自己可以在北國開始新的生活了,然而在匈奴的朝堂之上,他卻碰上了自己的舊時宿敵——衞律。
衞律也是漢朝人,出生在長安,而且還作為使者出訪過匈奴。李廣利有一個弟弟叫李延年,因為李延年早先的一些事情衞律受到牽連,只得叛逃到了匈奴。單于重用他,還將他奉為丁零王。此時李廣利來了,而且權力和地位還超過了自己,衞律豈能心甘情願。
於是,趁着單于母親生病的機會,衞律用錢買通了巫師,兩個人編造了一個彌天大謊。巫師宣稱,現任單于的父親,曾經發誓抓住李廣利後,一定要殺死他祭祀神靈,如今李廣利近在眼前,不但不殺死他,還封他高官厚祿,這違背了老單于的意願,所以才降疾患到單于母親身上。
單于信以為真,於是就真的殺掉了李廣利用於祭祀神靈。李廣利臨死之前賭咒發誓:''我死必滅匈奴!''不得不説,封建迷信真的會害死人。
既然單于相信了巫師的説法,用李廣利祭了神,那麼對於其他的一些異象,自然也會深信不疑。恰巧在李廣利死後,匈奴地區的氣候突然變得惡劣,寒冷暴雪使得牲口死傷無數。單于想起了李廣利生前的詛咒,於是又下令給李廣利立祠祭祀。
就這樣,曾經風光無限的海西侯不但全家被滅族,自己死後也未能迴歸故里。一個將軍可能在沙場所向披靡,可一旦涉入到政治鬥爭的漩渦中,表現的可能就會比較愚笨了。李廣利的一生,正好詮釋了這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