圖源:視覺中國
今年7月,“雙減”意見落地,義務教育階段學科類培訓監管不斷收緊。各家K12教育公司主營業務迅速縮減,網易有道、新東方在線分別宣佈剝離和終止K9學科類校外培訓業務。轉型,是現階段國內教育公司的關鍵詞。
到海外去教中文,似乎成為了教育公司的一根浮木。海外中文教育平台和國內K12教育公司、新興在線教育科技公司成為海外中文教育賽道內相互交織的三股力量。面向6000萬海外華人華僑,非剛需的中文學習到底擁有怎樣的市場前景?
“雙減”之下,教育出海這個長期命題又能夠交出什麼樣的答卷?
海外中文教育“混戰階段”
在從業者眼中,這是一個“沒有理由不做”的領域。
教育部數據統計,截至2020年底,全球共有180多個國家和地區開展中文教育,70多個國家將中文納入國民教育體系,外國正在學習中文的人數超過2000萬。
對於更多國內教育公司來説,出海的首要對象仍然是文化背景、語言習慣相近的海外華人華僑家庭。根據《華僑華人藍皮書》,全球有6000多萬華僑華人,廣泛分佈在各大洲160多個國家和地區。
同時,在政策性調整的背景下,境外羣體的教育需求成為不少教育企業的關注方向,頭部公司的動作也傳遞出更多考量。
新東方宣佈成立比鄰中文Blingo,面向4—15歲海外華裔兒童、青少年提供中文學習課程;卓越教育在伊朗駐穗領事館開啓了國際漢語課程,包括商務漢語、日常漢語及青少年兒童漢語三種課程;VIPKID旗下運營多年的Lingo Bus也被賦予更多的轉型期望。
“在我看來,截止到現在,(海外中文教育市場)是處於比較早期的階段。”Lingo Bus負責人蘇海峯告訴芥末堆,“雙減”之後,海外中文教育的市場競爭明顯加劇。
以LingoAce、Lingo Bus、考拉知道中文、悟空中文等平台為代表的“傳統”海外中文教育公司,和以新東方、卓越教育為首的K12教育公司,以伴魚、火花思維等在線教育科技公司,這三股力量構成現階段出海教中文的主力。
LingoAce在中國有超過4000名專業教師和1200名全職員工。創始人姚輝認為,近兩三年以來,海外中文教育市場一直維持快速增長的態勢。以LingoAce自身為例,在2020年,該公司月現金收入增長了20倍。
蘇海峯透露,Lingo Bus的用户規模也取得了300%的增長。從2017年6月上線至今,Lingo Bus擁有超過10萬學員,覆蓋100多個國家。到目前總體來看,海外中文教育仍然是一片藍海。
“雙減”點燃了教育公司出海的加速器。蘇海峯告訴芥末堆,一個明顯的變化是,海外中文教育的獲客成本相比之前增加了200%,家長也會反饋市面上的產品更多。另一方面,K12教育公司的“裁員潮”也一定程度上降低了海外中文教師的招聘成本。
整體來看,有中文學習需求的海外學生羣體規模相對較小且範圍分散。姚輝表示,歐美國家對中文教育的需求較少,但消費能力較高,而東南亞國家學習中文的人數更多,但購買力就會弱一些。
蘇海峯則算了一筆賬,按照K12人羣佔6000萬華人華僑的20%計算,有學習中文需求的華人學員大致在1200萬人左右。其中超過半數都在東南亞地區,而具有強購買力的用户羣體主要集中在美國、加拿大、歐洲和澳大利亞等地。
目前市面上1對1在線中文教學的產品,按一週兩節課,一年100節課左右計算,年花費在7000-8000元人民幣,兩到三年的學習週期大約要花費3000美元,這對用户的支付能力要求比較高。
在他看來,這也足以支撐起一家10億元年營收的公司。“如果客單價能夠做到1萬塊錢左右,一年12萬單,如果説客單價減半的話,就是20多萬的用户規模。”
姚輝對這一市場前景更為樂觀,在2020年11月的媒體採訪中,他提到,這一行業第一名未來至少佔據50%市場份額,預計可以實現20-50億元的年收入。
出海教中文困難幾重
儘管如此,一個公認的事實是,到海外教華人小孩中文的“天花板”較低,且非一日之功。相較於國內1.56億名義務教育階段在校生規模,海外的中文教育並非剛需,且市場分散,地區差異較大。
國內教育公司的佈局,也給賽道內選手帶來了緊張感。“像以新東方為代表的、特別有經驗的綜合類教育培訓公司進來之後,壓力是更大的,因為在客觀上,他們人員的儲備,包括資金的實力上,都是不能小覷的。”蘇海峯表示。
在姚輝看來,目前海外中文教育市場的標準尚未規範,教學、教研等內容缺少相關標準。更多人蔘與到這一行業當中,能夠讓它做得更長期、更加的健康。
以大語文課程為基礎的K12教育公司,出海教中文會有優勢嗎?姚輝認為,母語和第二語言的學習有非常大的差異,因為在國外即便是華裔,也是不具備語言環境的。母語學習在於對內容的拓展,例如古詩詞的拓展,但海外中文教育的定位在第二語言的習得,在教研和課程上是完全不同的思路。
更廣大的非華人學生羣體也是各家公司錨定的對象。教育部新發布的《國際中文教育中文水平等級標準》從2021年7月1日起正式實施,為海外中文學習者提供了參考標準。在面對海外羣體教學時,教育公司也有了更為直接的劃分標準。
除了課程標準之外,地區差異、文化差異、消費能力的高低、師資儲備等問題,也在考驗着這一賽道的後來者。
姚輝提到,在具體的學習和消費需求上,華人羣體和非華人羣體存在較大的差異。華人家長對於教研水平和教師要求更加嚴格,而非華人家長更加看重教學的趣味性和“聽”“説”的練習。
在國內家長和學生的考驗下積累的在線教育經驗,如何應用到海外教學上?在國內市場發展較為成熟的課後服務、運營模式,在海外市場的運營上能否適用?
在美國從事教育科技研究和產品研發領域工作超過8年,陳永波回國後創立了一家教育遊戲化科技公司,目前主營產品是一款在線中文學習遊戲Fun China World(趣中文),主要面向海外非華裔用户和學校用户。據他介紹,國內用户更傾向購買教育內容和服務,而純工具類產品在國內相對缺少市場,這也是兩地用户需求差異表現之一。在國外,B端教育科技市場是一個更成熟市場,但對產品質量和專業度要求也會更高。
“中國和美國的教育科技公司有很大的不同。美國教育科技科技公司對於產品投入更大,人員比例中產品研發和教研人員佔比更高,而國內人更關注市場運營和銷售,運營人員佔比例較大,因此在獲客方式和成本上也會有很大差距。”在陳永波看來,國內外互聯網發展背景的差異,造就“國內教育科技公司更擅長做C端,但是國外更關注服務B端學校”。
陳永波認為,教育出海,尤其是中文出海,未來並不是一個非常適合創業公司生存的賽道。“雙減”政策影響,未來中國的教育科技發展必將更加集中,巨頭效應明顯,在資金和市場競爭上,創業公司並沒有優勢,除非在產品層次創新。
他提到,“雙減”後觀望出海的公司,需要更加慎重地考慮,畢竟出海不只是需要對本地化市場有深刻的瞭解,對國內更擅長C端的人才要求也非常高,“照搬國內教育服務的模式,針對華裔學習中文可能短期會帶來一定的現金流,但長遠來看,但相比整個全球的教育科技市場,中文學習並不是一個非常有想象空間的領域。建議更專注教育科技這個星辰大海,而不是中文出海這一個垂直方向。”
“我們是在打價格戰,還是有技術領先優勢,還是商業模式的競爭優勢?”伴魚海外業務負責人李曉在談到本地化問題時也提到,希望出海的從業者要找準定位。
面向全球的教育藍海
放眼全球教育科技市場,仍然是一片有待發掘的藍海。
其中,以印度市場最為矚目。印度私募股權與風險投資協會(IVCA)和印度私募股權機構PGA Labs聯合發佈的《2020印度教育科技投融資報告》顯示,印度教育市場規模為1170億美元,2019-2020年約有3.6億學生。僅2020年,印度在線教育企業獲得了22.2億美元融資。
印度教育市場背後也不乏國內企業的身影。網易有道在2016年推出詞典產品U-Dictionary,並進入印度市場,截至2020年9月其全球月度活躍用户量為1800萬。
一個小設計或許能看出U-Dictionary的本地化之道。網易有道副總裁劉韌磊在《經濟觀察報》的採訪中提到,針對資費、流量、內存等都比較敏感的印度消費者,U-Dictionary安裝包一度做到了4M大小,並且大部分功能都能在離線環境下使用。
除此之外,騰訊公司參投印度教育獨角獸Byju’s和印度拍照搜題平台Doubtnut,歡聚時代完成對視頻平台Bigo的全資收購,旗下Bigo Live同樣在印度推出了在線教育產品。對於中國教育公司來説,出海教中文或許只是若干選擇中的一項。
在陳永波看來,網龍是國內教育公司出海的範例。2015年,網龍收購曾在英國上市的普羅米休斯,該公司主打產品為互動白板,網龍副董事長梁念堅曾表示這次收購“相當於直接覆蓋了110個國家”。2017年,網龍繼續收購兒童遊戲公司JumpStart。2018年,網龍收購的Edmodo是一家K12學校提供面向教師、學生、管理人員和家長的通信和協作平台。
至此,網龍完成了從學校、內容到硬件的多方佈局。2021年上半年,網龍來自教育業務的收益為14.08億元,佔公司總收益的41.9%,同比增長23.7%。
備受矚目的職業教育與素質教育與出海結合,也展現了更多的可能。例如,美術寶教育創始人甘凌在2020年底曾透露,該公司每月營收超過2億元,有4000多萬元來自海外。
職業教育則與中文教育密切相關,據人民日報報道,全球已有40多個國家和地區開設了“中文+”特色項目,涉及高鐵、經貿、旅遊、航空等領域,將職業技能和中文教育結合,滿足產業建設的實際需求。
隨着越來越多的目光投向海外教育科技市場,以海外中文教育為跳板,不論是主動佈局,還是被動出擊,或許能給後來者提供更多的思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