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論最值得一説的“最無恥的事”,當屬煌煌史冊裏的相關典故。比如下面幾樁各個朝代“各有各的無恥”的事兒,都有多少回味警示在其中。
論“無恥”的事兒,首先就得説説
宋朝
一羣“優秀學子”:
北宋
太學生們。
北宋出名的“重文輕武”,“文”裏最為看重的,就有太學生。北宋太學生號稱“天子門生”,不但地位高前途好,待遇更是極好:每個太學生的食宿都由朝廷負擔,且每人每月還發1300文“添廚錢”。日常飲食也是非常豐盛,號稱“日飲供膳,為禮甚豐”。而且“庫書有官,治疾有醫”,從吃住到醫療“朝廷全包”。就連太學生們日常吃的饅頭,都是出名昂貴味美的“太學饅頭”。以宋神宗的話説,這真是“以此養士,可無愧矣。”
大宋對待他們,那真是好到家。
待到汴京城淪陷,慘烈的靖康之恥上演,這些平日享盡優厚待遇的“大宋學子”們,是不是該勇赴國難了?其實,由於北宋末年腐敗到家,作為“天子之學”的太學,也是跟着腐化,所謂“天子門生”的太學生,選拔時都是權錢開路,什麼阿貓阿狗都收。早就是藏污納垢的地方。金兵圍城時,太學生們一個個還跟着激動一把,等着汴京城破,瞧着如狼似虎的敵兵,“天子門生”們也是一個個現了形。
以《三朝北盟會要》記載,當對太學生“國恩深重”的北宋君臣們,統統被金人抓了俘虜後。上百名太學生就撒腿跑來“求生附勢”。為了表達忠心,這些來自五湖四海的“好孩子”一個個都爭相提筆寫字畫畫,把自己家鄉的山川地貌風土人情,連寫帶畫講了個清清楚楚,直接給金軍接下來南侵提供參考。這“積極性”,比起個別出國後就“大呼X國空氣香甜”的“恨國黨們”,臉皮都是厚的多。
如此“積極”,以至於作為“主子”的金人,都深感辣眼睛。“覺其無能苟賤,復退六十餘人。”這種無恥到家的白眼狼,好用歸好用,可“苟賤”也是真。
南宋
抗金名將裏,劉錡公認比較幸運的一位,將門出身的他,曾與大英雄岳飛前後腳痛擊金兀朮。打得金軍一度看見他的戰旗就倉皇逃竄。而在岳飛蒙冤韓世忠歸隱後,同樣戰功卓著的他卻依然深受南宋王朝器重。成了《紹興和議》後的“宋金和平”年月裏,宋軍裏碩果僅存的抗金名將之一。
而當1161年,金主完顏亮悍然撕毀《紹興和議》大舉南侵,文恬武嬉多年的南宋一片稀里嘩啦時,六十三歲的劉琦卻再次挺身而出,重病纏身的他,將妻兒都接到瓜州前線,擺出與戰事共存亡的架勢,迅速穩住了一潰千里的敗局。揚州皂角林大戰,面對“年輕一代”的金軍強敵。劉琦冷靜部署阻擊,一氣力挫金軍精鋭,取得了“皂角林大捷”,上演了“你大爺還是你大爺”的經典一幕。
也正是憑着劉琦等英雄們的浴血奮戰,這場金軍動用了六十萬人規模的南侵,才最終草草收場。勞苦功高的劉琦卻積勞成疾,病倒在建康城都亭驛裏,正安心養病的他哪裏想到,一幕無恥的醜劇又在上演。
眼看着前線形勢剛好些,慫慣了的南宋王朝,又習慣性啓動“議和”戲碼,著名的“主和派”大臣湯思退急火火趕到建康,先忙活着安頓
金朝
使者的食宿。為了讓“金朝大爺”吃得住得滿意,湯思退就打起了都亭驛的主意:聽説那都亭驛環境好住得舒適,就讓“金朝大爺”住哪裏嘛!劉錡在養病?那就趕緊搬嘛!
為國浴血奮戰的老軍人,明明重病纏身,卻還要給遠道而來的“敵國使者”騰房子。這,就是南宋“習以為常”的無恥操作。
饒是如此,老實人劉錡也忍了,他撐着老邁病體搬出了都亭驛,住進了湯思退為他安排的“新館驛”。卻沒想到,這竟是個環境惡劣破敗的宅院,院子裏不但沒人打掃,還“糞壤堆積”。如此羞辱,劉錡,這位一輩子沒在戰場上倒下的鐵漢再也撐不住了。他悲憤吐血數升,不久後鬱鬱而終……
為什麼“富庶”且“名將如雲”的大宋,三百年裏動不動就跪?可以看看劉錡等英雄們的流血又流淚。一個刻薄對待自家英雄成習慣的王朝,無論哪個時代,都註定直不起腰桿。
萬曆十年(1582),締造明王朝再度中興的改革家張居正溘然長逝,“親政”的萬曆皇帝,隨後開始了對張居正的清算。各路言官御史們也像聞着了味兒一樣,紛紛開始跟風幫罵。變着花樣痛罵張居正。如此“熱鬧”景象,把萬曆皇帝本人也吃了一嚇:“在前權奸結黨行私,而科道官寂無一言,及罪人斥逐,卻紛紛攻擊不已”。潛台詞就是:大
明朝
的言官,原來這麼不要臉啊。
而在這些“不要臉”的言官裏,當時表現最積極的,就是御史楊四知。
其實,這位楊四知御史,早年就是靠攀附張居正“發達”的,這時張居正人走茶涼,他“反咬”起來也十分有才。一口就“咬”住張居正的“私生活問題”。其奏摺也是寫得天雷滾滾:一會説張居正出行的時候每走五步就要鑿一口井。一會又説張居正家有三百多架銀火盆。張居正的兒子們各個敗家子加心理變態,每天都要打碎幾十只玉碗。對這“神文”,《萬曆野獲編》作者沈德符也一聲辛辣嘲諷:“此孰從而見之?”內容嚴重不靠譜!
後世許多“專家”鈎沉的,關於張居正的“黑料”,好些都來自楊四知這“無恥”加“不靠譜”的奏疏。
但可笑的是,雖然萬曆皇帝也知道這類言官不靠譜,但用起來,卻還是“力捧”。一頓胡説八道後的楊四知,這以後出任多地巡撫要職,混得風生水起。有這帶頭作用,明末的言官們,自然也是墮落無極限。哪裏還管什麼國家大事,就追求“語不驚人死不休”的存在感。以明末抗清英雄盧象升的話説,這幫人“不問難易,不顧生死”,就是羣敗事的嘴炮。
甚至只耍嘴炮的言官,到明末都成了“好言官”。更多的言官,卻是嘴裏唱着高調,其實“生財有道”:崇禎年間,每當有地方官進京,言官們就奔走相告,號稱“開市”。甚至一羣言官們拿着彈劾奏章,跑到進京官員的住處敲門,直接獅子大開口勒索。好些“苦主”嚇得變賣家當換錢“餵飽”他們。
曾是明王朝“防腐劑”的言官,就這麼變成晚明的“墮落代表”,拽着風雨飄搖的大明朝,一道走向沉淪。
1900年“庚子國難”,北京淪入八國聯軍的鐵蹄下,“
中國
帶着首都被外敵佔領的恥辱進入了20世紀。”權傾天下的“西太后”慈禧也倉皇逃往西安。經歷了這麼一場劫難,這“老太后”也似乎覺悟了些。以她本人嘆息説:“向來在京膳費何止數倍,今可謂省用”——既然是在逃難,那就“節儉”一些吧。
可問題是,她真“省用”了嗎?
就以當時慈禧一行人逃出北京,進入山西時的情況來説。當時的山西,正經歷着“赤地千里”的旱災。那慈禧的到來,有沒有給當地百姓帶來“恩典”?慈禧到達侯馬鎮時,一頓飯就吃了108道菜。另外還要給慈禧隨行人員建45座公館。然後慈禧在聞喜縣呆了兩天,花掉了當地二十萬兩白銀。這些情景,都只是慈禧路上的“尋常花費”。沿途的天鎮縣知縣,就因置辦不起慈禧的伙食,悲慼戚服毒自殺……
父母官都給折騰到這地步,何況老百姓?
而慈禧隨行的官員兵丁們,那更是走一路搶一路,“沿途肆行搶掠,以至民多逃避,市肆一空”。甚至“兵卒搜刮財物雞犬不留”。一場庚子國難,不止給慈禧身邊的“忠臣良將”們提供了多少發財的機會。山西當地百姓,也把慈禧的這場逃難,憤怒稱作“皇災”。而且這還不止是山西一省的災。各省供應慈禧“行在”的白銀,總數就有五百多萬兩。山西陝西等省糧價飛漲,“麥子九十六文一斤”,以至於“人相食,待賑者數十萬人”。
對這慘狀,“省用”的慈禧是不會看的,她在陝西西安的日子裏,吃住都極致奢靡,僅陝西一省就花掉一百九十萬兩白銀,單是餵養專門給她“產奶”的奶牛,一個月就要花掉200兩銀子。這,就是慈禧引以為豪的“省用”。
待到“和議”落墨,慈禧“迴鑾”,單從西安帶走的財物,就裝了3000輛車。一路上風風光光,每一處“行在”就要花掉三萬多兩白銀。這一片“喜氣”景象,哪裏像剛遭了國難浩劫?
這一聲“省用”,恐怕是晚清歷史上,最無恥的“省用”。給那段落後捱打的痛苦歷史,留下了何等刻骨銘心的註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