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國簽證新規下,百萬留學生何去何從
美國哥倫比亞大學一景。特朗普政府的簽證新政或將使上百萬名國際學生受到影響。圖片來源 視覺中國
本報見習記者 袁 野
新政令國際學生憂心忡忡
新冠肺炎疫情暴發之初,奧利弗·菲爾考克斯正在美國普林斯頓大學攻讀天體物理學研究生學位。眼看第一學年臨近尾聲,課程卻於3月戛然而止,然後轉到線上進行。到了5月,他決定返回英國。
“從長遠來看,這是個糟糕的決定。”24歲的菲爾考克斯對美國《紐約時報》説,“我本以為能在9月回(美國)去。”
讓菲爾考克斯完全沒有料到的是,特朗普政府近日宣佈,2020年秋季學期全部課程在線上進行的國際學生將被剝奪簽證,並被要求離開美國。無數像他這樣已經離開美國的國際學生能否返回美國,成了未知數。
美國廣播公司(ABC)報道稱,很多大學將這項政策視為“政治性舉動”,目的是迫使學校重新開學,儘管美國疫情仍然嚴重。對留學生們來説,這項政策帶來了讓人頭痛的國際旅行問題和諸多不確定因素,甚至可能打亂他們的生活,面臨巨大的不確定性。
ABC援引非政府組織“美國國際教育協會”公佈的《2019年國際教育協會門户開放報告》稱,美國這一新政將影響超過100萬名國際學生。2018至2019學年約有37萬名中國學生在美求學,約佔全美留學生總數的三分之一;其次是印度學生,在美印度留學生超過20萬人。
《紐約時報》稱,特朗普此舉可能導致各國留學生無法返回美國或在美國完成學業,這令他們怒不可遏。許多人開始考慮,在美國讀書究竟是不是明智之選。
西班牙的瑪卡雷娜·拉莫斯·岡薩雷斯即將結束特拉華大學的應用生理學博士課程。她對《紐約時報》坦言:“如果他們真的不希望我待在這裏,也許我根本就不該來。美國政府已經在很多方面非常清楚地表明瞭不歡迎的態度。”她認為,新政凸顯了高校和政府之間的鴻溝:高校追求學生和教職工的多元化,而政府對多元化不屑一顧。
《美國新聞與世界報道》雜誌網站稱,成千上萬名國際學生和支持者已經簽名請願,要求美國政府重新考慮這一決定,並敦促大學挺身而出,維護留學生的權益。
哈佛大學和麻省理工學院已向聯邦法院起訴特朗普政府。這兩所名校認為,該政策具有明顯的政治性,將“顛覆美國的高等教育”。其他大學也試圖讓學生安心,但許多人仍然憂心忡忡。還有一些院校打算向白宮低頭,在秋季重開面授課程。
《美國新聞與世界報道》稱,這一政策引發了諸多困惑,比如:新政是否適用於研究生課程、哪些大學會提供面授課程等。
“導師給我發郵件説,雖然學校還沒有正式宣佈,但在可預見的未來,課程很有可能會繼續在線上進行。”在哈佛大學中東研究中心攻讀博士學位的程晟對《青年參考》表示,“郵件説,哈佛在未來一年裏可能都無法正常運作。校方説會舉行在線視頻會議討論下一步政策,但目前還沒説到底什麼時候開會。”
受到影響的不僅是學業
《紐約時報》稱,對某些國際學生來説,美國是“避風港”,讓他們可以暫時遠離國內的混亂局勢,而且無需擔心本國基礎設施是否支持遠程學習。然而,這種“安全感”正在消失。
自去年8月抵達美國後,伊法特·加濟亞很長一段時間都沒有給父母打電話報平安。彼時,印度政府切斷了加濟亞的家鄉印控克什米爾與外界的聯繫,包括互聯網、固定電話和移動電話服務,以此加強對爭議領土的控制。今年1月當地已恢復網絡連接,但目前只有2G網絡,幾乎不可能撥打Skype電話,更無法通過ZOOM軟件參加網絡視頻授課。
“飛機落地時,我感到自己很幸運。”加濟亞對《紐約時報》説,“但當白宮的命令到來時,我感到了絕望。”她認為,高等教育是美國吸引人才的一種途徑。“但許多美國人覺得我們來這裏只是掠奪。他們沒有意識到我們作了多少貢獻”。
排外情緒也有損美國頂尖大學的聲望。“如果我在申請美國學校時知道會發生這種事,我就不會申請了。”在麻省理工學院攻讀政治學博士學位的印度學生庫納爾·辛格對《紐約時報》説,“我可能會申請去澳大利亞或英國(留學)。”
對一些人來説,繼續留在美國求學的代價實在高昂。安德烈斯·海梅的兒子今年19歲,是伯克利音樂學院的學生。海梅告訴《美國新聞與世界報道》,他們已經決定讓兒子暫停學業,全家一起返回哥倫比亞。
海梅説,他們曾請求音樂學院減少下一學期的學費,“因為線上教學的體驗是不一樣的”,但學校拒絕了。白宮新政更堅定了他們回家的決心。
其他學生也開始考慮別的留學選擇,包括21歲的安迪·毛(音譯)。他來自上海,在紐約大學讀生物專業,今年是他讀本科的最後一年,他原本打算畢業後留在美國繼續攻讀碩士。聽到新政的消息時,他正在籌備美國研究生入學考試(GRE)。現在,他把目光投向了加拿大和新加坡的高校。
“如果特朗普再次當選(總統),我們將面臨極大的不確定性。”安迪·毛對《紐約時報》説。
對那些拖家帶口赴美求學的碩士研究生和博士研究生來説,新政的影響更大。38歲的娜特·李來自特立尼達和多巴哥,在馬里蘭大學攻讀通訊專業博士學位。她與比利時籍丈夫住在一起,並在美國生下了孩子。目前,由於歐洲仍然禁止來自美國的非居民旅客,他們一家無法共同去往歐洲。同時,特立尼達和多巴哥在疫情期間也禁止外國人入境。這意味着,一旦新政實施,李將不得不獨自一人回到中美洲,同丈夫和兒子天各一方。
“這已經不是學業問題了,我們不得不失去現在的生活。”她説。
一些博士研究生在疫情暴發前就沒有面授課程,因為他們的校園生活本來就在獨立研究中度過。今年3月,因為害怕美加邊境關閉,29歲的凱爾西·布賴克在匆忙中離開特拉華大學,開了26個小時的車回到加拿大。為了獲得博士學位,她已經努力奮鬥了4年。
“我投入了很多時間、金錢和精力。”她對《紐約時報》訴苦,“而現在,所有付出可能都會毀於一旦。”據德國“德國之聲”電台報道,特朗普政府7月14日宣佈,取消此前出台的簽證新規——國際學生今年秋季若完全上網課就不能進入或留在美國。
這個決定是在聯邦法院開始審理哈佛大學和麻省理工學院就這項規定起訴美國政府一案時宣佈的。馬薩諸塞州地區法院法官埃裏森·博羅斯説,聯邦移民執法機構同意撤回7月6日的規定,“恢復原狀”。
儘管如此,留學生們仍然驚魂未定。美國政府的反覆無常帶給他們的焦慮感仍舊驅之不散。
“現在,誰都沒有答案。我們只能做好最壞的準備,同時寄希望於最好的結果。”她説。
見習編輯:胡文利
來源:中國青年報客户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