楠木軒

此妖僧為濟公活佛同鄉, 不貪財好色, 播亂天下成大業, 譭譽參半!

由 公羊淑軍 發佈於 經典

《水滸傳》裏寫潘巧雲與妖僧裴如海偷情一段,對心懷不軌的和尚有過一段絕妙的揶揄和反諷。
他是這樣寫的:但凡世上的人,惟有和尚色情最緊,為何説這句話?且如俗人、出家人,都是一般父精母血所生,緣何見得和尚家色情最緊?惟有和尚家第一閒。一日三餐,吃了檀越施主的好齋好供,住了那高堂大殿僧房,又無俗事所煩,房裏好牀好鋪睡着,沒得尋思,只是想着此一件事。假如譬喻説一個財主家,雖然十相俱足,一日有多少閒事惱心,夜間又被錢物掛念,到三更二更才睡,總有嬌妻美妾,同牀共枕,那得情趣?又有那一等小百姓們,一日價辛辛苦苦掙扎,早晨巴不到晚,起的是五更,睡的是半夜。到晚來,未上牀,先去摸一摸米甕看,到底沒顆米,明日又無錢,總然妻子有些顏色,也無些甚麼意興。因此上輸與這和尚們一心閒靜,專一理會這等勾當。那時古人評論到此去處,説這和尚們真個利害,因此蘇東坡學士道:“不禿不毒,不毒不禿,轉禿轉毒,轉毒轉禿。”和尚們還有四句言語,道是:一個字便是僧,兩個字是和尚,三個字鬼樂官,四字色中餓鬼。
書中所引蘇東坡所説的“不禿不毒”,原是蘇東坡對佛印和尚的惡作劇,後面那一句“一個字便是僧”卻是原創。
按照《水滸傳》這麼分析,那些雖然身遁空門,卻心術不正的和尚,往往就是社會不安定因素的一部分。
説到底,騙吃騙喝、騙財騙色還是小事,有些遊方僧人惟恐天下不亂、專門攛掇政治野心家、或者自己直接扯旗造反,那就比較恐怖了。
比如説,隋末唐初懷戎僧人高曇晟就借縣令設齋自己做法事為名,串聯起了幾十名僧人殺死縣令和鎮守軍將,自封大乘皇帝,建元法輪。立尼姑靜宣為邪輸皇后,很是風光暴亂了一段日子。
又比如説,清末民初四川懋功僧人察都以如來佛祖保佑為名,據八角寺復“大清國”,自稱“大清通治皇帝”,一度興風作浪,鬧得雞犬不寧。
不過,高曇晟、察都這些人最終還是淪為了笑柄。
今天説一個作亂成功了的妖僧。
注意,別想歪了,不是朱元璋。
實際上,歷史上曾有過出家經歷的朱元璋、梁武帝蕭衍等帝王,都不算是嚴格意義的僧人。
這裏要説的作亂成功的妖僧,法名道衍,和歷史上赫赫有名的濟公活佛(法號道濟)是同鄉。
道衍畢生推崇姜太公、黃石老人、鬼谷子等一類陰陽家、術數家、兵法家。
某年,道衍遊覽嵩山寺,相士袁珙看他一臉戾氣,厭惡萬分地對他道:“死禿驢,瞧你長相兇惡,三角形眼眶,如同吊晴餓虎,天性必是嗜好殺戮之人!”
道衍聽了,不怒反喜,滿載歡樂而歸。
洪武八年(1375年),明太祖朱元璋徵召精通儒書的僧人到京師御用。
道衍信心滿滿地到禮部應試,憾未被錄用,僅得則僧服一領。
道衍穿起御賜僧服,放聲高歌,在眾人矚目中昂然步出京師,過丹徒北固山,反覆吟詠成一詩,雲:
譙櫓年來戰血幹,煙花猶自半凋殘。
五州山近朝雲亂,萬歲樓空夜月寒。
江水無潮通鐵甕,野田有路到金壇。
蕭梁帝業今何在?北固青青客倦看。
同為應徵失敗的僧人宗泐聽了,臉色大變,啐罵道:“呸呸呸!這哪是佛家弟子説的話!”
道衍神情詭吊,哈哈大笑。
不久,在高僧來複的薦舉下,道衍入天界寺掛單,謀了一個僧職。
洪武十五年(1382年),馬皇后病逝,明太祖分派京師僧眾隨侍諸王,誦經祈福。
48歲的道衍被分配給了燕王朱棣。
朱棣第一眼見到道衍,就很不爽,對他的倒吊三角眼極其反感,打算讓他滾蛋。
道衍象個溺水者,拼命要抓住最後一根稻草,伸長頸子,湊到朱棣耳邊輕聲説道:“貧僧若能為殿下所用,定能為您奉上白帽子。”
王字頭上加個白,就是個“皇”字!
朱棣愣了愣神,留下了道衍。
朱棣回燕地就藩,道衍在北平慶壽寺住持,卻常常“出入府中,跡甚密,時時屏人語”。
洪武三十一年(1398年),明太祖駕崩,年僅21歲的朱允炆即位,年號建文。
建文帝在親信的鼓動下,着手削藩。
周王朱橚、湘王朱柏、代王朱桂、齊王朱榑、岷王朱楩相繼獲罪,被廢除藩國。
道衍極力鼓動朱棣起兵。
卻説,時值冬日,朱棣看窗外冬景,愁緒紛飛,沒頭沒腦地來了一句:“天寒地凍,水無一點不成冰。”
早有準備的道衍張口應和下句:“世亂民貧,王不出頭誰做主。”
朱棣尚心存餘慮,説道:“民意都傾向於朝廷,怎麼辦?”
道衍冷笑:“臣只知天道,不管民心。”
朱棣遂定反心,拉攏軍隊、招兵買馬。
然而,起兵當日,風雨大作,王府的檐瓦被片片吹落。
這分明是不祥之兆!
朱棣等人心中懼粟,面如死灰。
道衍急得不行,牽強附會地説:“這是祥兆!這是祥兆!嗯,這個……這個叫飛龍在天,所以會有風雨跟隨。青瓦片掉下了,那是要改用皇帝那黃色的瓦了。”
就這樣,在道衍的反覆鼓勵、勉勵下,朱棣終於如期舉兵。
舉兵過程中,朱棣“戰守機事皆決於道衍”。
朱棣成功篡位後,以“道衍力為多,論功以為第一”,要他蓄髮還俗,要他恢復本姓——姚,並賜名“廣孝”;將元朝宰相托託的宅院全盤賞賜;賜以宮女,賞以高官顯職。
道衍卻死活不幹,不肯蓄髮,不肯入住賞賜的豪宅大院,不肯接受賞賜的宮女,不肯接受高官顯職,只接受了一個僧錄司左善世的從六品小官,僧衣布袍,腦門光光,偶爾上朝議事,大部分時間住在寺院唸經吃齋。
一年之後,朱棣又授予道衍資善大夫、太子少師的正二品顯職,讓其位極文官,並讓其以欽差身份前往蘇湖賑濟。
道衍家在蘇州,此番賑濟,算得上是衣錦還鄉。
回到闊別了二十餘載的家鄉,道衍將皇帝獎賞的金銀全部分發給自己的宗族鄉人。
做完了這些,道衍滿心歡喜地去姐姐家,姐姐卻閉門不見。
道衍掉頭去拜會老友王賓。
王賓也不肯相見,只是讓人傳話道:“和尚誤矣,和尚誤矣。”
道衍悻悻而退,再又去找姐姐,這次慘遭姐姐痛罵。
南無阿彌陀佛!
自以為得道多年的道濟陣陣迷惘,仰天號佛。
道濟圓寂於永樂十六年(1418年),時年84歲,以僧人禮下葬。
朱棣下詔廢朝二日,追贈其為推誠輔國協謀宣力文臣、特進榮祿大夫、上柱國、榮國公,諡恭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