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0年8月14日,位於上海華格臬路的張公館發生了一起人命案。
死者是舊上海赫赫有名的黑幫大佬張嘯林,而槍殺他的人居然是他的保鏢林懷部。一個人的保鏢自然是他最信賴的人,為什麼張嘯林的保鏢,卻要殺掉他呢?
説起來,自從上海淪陷後,張嘯林便覺得自己很有些威風。
在這之前,張嘯林的內心一直有些憋屈,為什麼這樣説呢?
原來自從黃金榮被軍閥公子盧筱嘉綁架後,雖然杜月笙多方營救,但在張嘯林看來,若不是自己當初讀浙江武備學堂,頗認識些軍閥人物,就算杜月天笙肯出再多的現洋,黃金榮也不定能平安歸來。
然而,黃金榮的鋭氣是挫掉了不少。但不知為何,杜月笙的風頭卻蓋過了張嘯林。雖然他們三人被稱為流氓三亨,但排位卻是杜月笙最前,黃金榮居二,而他這個在軍界中頗有熟人的卻做了小弟。
按理,張嘯林的年紀比杜月笙大;按能力,杜月笙和黃金榮都沒有讀過什麼書,倒是張嘯林的洋墨水喝得最多,且又有些武藝。總之,張嘯林認為憑他的狠勁和野心,他才是應該做大哥的人。
淞滬會戰後,日本人佔領了上海。
由於時局動盪,曾經風光無限的流氓三亨只得終止了買賣上的合作,各奔東西。
對於老邁的黃金榮而言,儘管杜月笙幾次勸他一同前往香港避難,但在上海住習慣了的他,哪裏能夠説走就捨得走呢?
再加上身體不好,擔心會客死異鄉,因此他拒絕了杜月笙的邀請。但他也拒絕了日本人的邀請,一直過着深居簡出的生活。
張嘯林覺得不管是逃之夭夭的杜月笙,還是做縮頭烏龜的黃金榮,他都看不上。他是個混江湖的,不管世道怎麼變,他講的是“識時務者為俊傑”。
張嘯林不是一直想做大哥嗎?只要有日本人給他撐腰,不光銀錢大把地賺,做大哥也必然得償所願。
所以,張嘯林不等日本人來請,便主動投向了日本人的懷抱,並且得到了一個“華商交易所監事”的職務。
同時,張嘯林還組建了“新亞和平促進會”,以幫助日本人收購糧油物資等生活用品。
在那段時間裏,張嘯林派手下到外地去低價購買各種生活用品。更多的時候,張嘯林是強買強賣,甚至武力搶奪,因此他大大地發了一筆國難財。
為了取悦日本人,張嘯林還派門徒到各行各業去宣傳必須與日本人“共存共榮”的歪理。並不斷破壞抗日救亡活動,捕殺愛國志士。
杜月笙曾勸過張嘯林,要他千萬收手,別做糊塗事。
但張嘯林此時正得日本人看重,再加上倒買倒賣,從日本人那裏賺了不少錢。因此貪婪的他,根本聽不進杜月笙的話。
當時,國民政府為了抗日,也在淪陷區開闢了敵後戰場。其中之一,就是由戴笠負責的抗日鋤奸隊。
張嘯林的猖狂給抗日帶來了極大的阻撓,因此在接到蔣中正的指示後,戴笠向軍統上海區區長陳恭澍發出了刺殺張嘯林的鋤奸令。
然而軍統鋤奸隊接連兩次暗殺,都失手了,這導致張嘯林提高了警惕。他不僅從日本人那裏要來了一支憲兵隊在他的公館外站崗放哨,而且他還減少了出門的次數。
除此外,張嘯林還到處聘請武藝高強的人做保鏢。出門的時候,他的身前身後,總有20多個保鏢不離左右。
因此,軍統鋤奸隊想再次刺殺張嘯林,很難找到機會。
哪曉得,就在軍統鋤奸隊一籌莫展的時候,張嘯林卻死在了自己的保鏢林懷部的槍下。
事情的過程是這樣的。
林懷部是個山東漢子,原本他是張公館的門衞。由於槍法準,做了張嘯林的保鏢。
原先,林懷部是張嘯林的司機阿四介紹給張嘯林當保鏢的,因此他和阿四關係也最好。
1940年8月14日這天,杭州錫箔局局長吳靜觀前來拜訪張嘯林。
當時,阿四正在樓下的庭院裏洗車,突然林懷部從外面走進來,希望阿四去和張嘯林説一聲,準他5天假。
阿四跟了張嘯林多少年,深知張嘯林會客的時候,不許旁人打擾,所以他拒絕了林懷部的請求。
沒想到林懷部對阿四冷嘲熱諷,惹得阿四反唇相譏,兩人於是在樓下發生了爭吵。
由於爭吵聲太大,影響到了張嘯林會客,張嘯林一臉怒氣把臉伸出窗外,對林懷部破口大罵,並要他趕緊滾蛋。
對於張嘯林的發怒,林懷部也不畏懼,反而也大罵張嘯林,説他剋扣工資云云,氣得張嘯林大聲喊阿四,要阿四把他的槍卸下來。
林懷部也罵罵咧咧伸手去掏槍,就在眾人以為他是準備卸槍的時候,他卻突然揚起手槍,對着站在窗前的張嘯林就是一槍。
由於子彈正中眉心,張嘯林當場死亡。
林懷部為了查看張嘯林的死亡情況,又飛快衝到樓上去,先是給了正給法租界巡捕報警的吳靜觀一槍,然後又對着倒在地上的張嘯林補了幾槍,在確信張嘯林已死後,林懷部這才飛步下樓,準備逃走。
但是很快他就被一個保鏢抱住了後腰,正欲掙扎時,法租界巡捕已經上門。
眼看是跑不掉了,林懷部乾脆把手槍一扔,説了一聲:“大丈夫一人做事一人當。”便主動就擒。
後來,由於林懷部堅稱他就是因為對張嘯林不滿才殺的張嘯林,再加上又沒有其他證據,因此最後張嘯林被判處了15年的監禁。
然而,坊間對林懷部殺張嘯林一事,卻一直有兩種説法。
一是認為他是受杜月笙指使。
因為林懷部之所以能到張嘯林公館裏做事,是因為他和杜月笙的大管家萬墨林很熟,是在萬墨林的介紹下,林懷部才認識了阿四,並由阿四引薦給了張嘯林。顯然,杜月笙脱不了干係。
二是認為他是軍統鋤奸隊策反成功的殺手。
據鋤奸行動小組組長陳默晚年回憶,當時由於始終沒有機會刺殺張嘯林,於是他在張嘯林的保鏢中物色到了敢作敢為的林懷部,並對他承諾,只要刺殺成功後,不僅能拿到5萬銀元的賞金,日後還能為他在巡捕房謀得一份差事。
林懷部早就對張嘯林的行事頗不滿意,於是與陳默達成了協議,並最終引發了這樁槍殺案。
在林懷部被關進監獄不久後,日本人接手了監獄,並對林懷部多次審訊,對他用盡了酷刑,但是他依然不承認受人指使。
直到解放後,林懷部才恢復了自由,政府對他當年殺張嘯林的事情給予了肯定,並授予他“抗日誌士”的稱號。
後來,林懷部回到了山東老家,在那裏以給生產隊看莊稼為生,一直過着非常清貧的生活,直到去世。
至於林懷部殺張嘯林究竟是受何人指使,到他離世,他也沒有説出來,而這也給後人留下了一個解不開的謎。
(參考史料:《中國舊社會黑幫往事》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