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則天稱帝是特定環境下的偶然,是一個很難複製的奇蹟。皇權不僅是一把龍椅,也不光是一枚玉璽,而是政治天平中的支點,是權力系統的一環。所以,它不是哪個人,單憑自己的意願就可以隨心所欲的。
表面上看,順治和康熙都是沖齡即位,按照古代慣例,皇太后或太皇太后垂簾聽政。大權在握後,學武則天登基稱帝,似乎易如反掌。這是完全忽視了朝中政治勢力的存在,及客觀歷史環境的制約因素。
我們就拿武則天的經歷做參照系,假設孝莊太后也有稱帝的願望,看她是否具備條件。
古代中國,女人的地位有一個逐步下降的過程。西漢兩任太后是二婚,甚至還有歌舞伎出身的皇后,這種狀況,到明清時代簡直不可想象。兩漢、南北朝,甚至北宋,太后聽政幾乎是慣例,到了明清則是偶然現象。
唐朝的開放程度,恐怕是中國古代史上,女人最後的輝煌。那個期間,出現了一大批的女政治家,甚至女將軍。比如太平公主、上官婉兒、韋皇后、平陽公主等,甚至還出現了有人謀求“皇太女”身份的事件。
慈禧太后的陵寢建築,有鳳在龍上的圖案,以炫耀自己在男權社會的殊榮。這事如果放在武則天身上,她會嘲笑慈禧像撿了一錠銀子的乞丐,人家伺候先皇,還能再入宮當皇后,還能與皇帝並肩坐朝,稱“二聖”,沒人會因為性別問題,對武則天指手畫腳。
在女人毫無政治地位的滿清環境下,孝莊連垂簾聽政的資格都沒有,如何枉談稱帝?
後人對孝莊的政治價值,有明顯的誇大傾向,客觀講,她的政治才華,尚不如慈禧太后。孝莊終其一生,從來就沒有出現在政治舞台的中央,她對順治和康熙的輔政,僅限於監護人身份的護佑,對朝中大事,也僅僅停留在建議層面。
議政和實操之間的差距太大了,前者是見識問題,像孝莊這樣一輩子活在政治漩渦中的女人,經驗就是財富,她不缺洞察力,可以扮演參謀的角色。後者是操作層面,光動嘴不行,還得有本事把計劃落實到位,需要綜合能力。
孝莊顯然沒有這方面的訓練。舉個例子,歷史最大的誤會,認為是孝莊給兒子順治運作來皇位。筆者曾撰文分析,順治即位跟孝莊沒一毛錢關係,它是多爾袞與豪格鬥爭的必然結果,當時有資格的三位候選人,順治即位幾乎毫無爭議。
武則天則不一樣,她從感業寺回到皇宮,就一路拼殺,踩着血腥一步步走上龍椅。其才華,不光沒有一個女人能望其項背,就連男人們,也沒幾個可以與其媲美。
曾經有人拿慈禧跟武則天對比,其實根本沒有可比性,武則天是鳳凰,慈禧是雞,她的高度跟武則天差了十萬八千里,孝莊亦如此。
最關鍵的因素,是政治勢力,沒有堅強的擁護勢力,即便名正言順的皇帝都坐不穩龍椅,何況搶龍椅。武則天最難以複製,甚至不可能複製的地方就在這裏。
1.武則天順應歷史潮流,成為寒門士族階級的代表
人們總是批評李治昏庸無能,認為是他縱容了武則天,其實不然。武則天能走向前台,首先是因為她與李治有共同的政治訴求——打倒門閥士族集團。
李治為何廢掉王皇后?因為王皇后背後是關隴門閥集團。又為何立武則天,因為武則天是新興士族地主階級的代表。這才是武則天起家的根,她切合了皇權的需求,也順應了歷史發展的潮流。
武則天就是在團結寒門士族地主階級,幹倒門閥集團過程中,建立了自己的政治勢力。所以,本質上武則天的成功,是歷史發展潮流的結果,換一個環境,十個武則天捆一起都不行。
孝莊所處時期,正是皇權與士族地主階級共治天下的穩固期,沒有培養新勢力的環境。老的政治勢力,孝莊也沒有資本拉攏。外戚?蒙古王公都沒有資格參與中央朝政。士族階級?人家與皇權合作模式穩固。宗室?宗室與皇權從來矛盾大於合作。
孝莊能做的,頂多是拉攏個別人,做不到培養一個擁躉集團,這不是個人能力問題,而是歷史機遇問題。
2.武則天充分利用了皇權與相權之間的尖鋭矛盾
武則天完成了第一步計劃後,中宗李顯與宰相裴炎的矛盾,給她送了份大禮。倘若李顯與裴炎等宰執班子和平相處,武則天想奪皇權,難度很大。宰執班子與皇權的決裂,讓武則天輕鬆地完成了廢黜皇帝的舉動。
到這時候,武則天完全把控了朝政,反過頭來又幹掉宰執班子,換上自己的擁躉,為登基掃清所有障礙。
孝莊則不然,順治時期是皇權與多爾袞勢力的矛盾,康熙前期是皇權與輔政大臣之間的矛盾,孝莊沒有自己的勢力,她只是皇權的擁護者,而不是第三極,所以,她也只能做皇權的監護人。
即便如此,孝莊也不算合格的皇權監護人,順治時期,母子倆關係一度緊張到如同陌路之人,甚至孝莊病了,順治都不去探視。
因此,在孝莊的政治生涯中,她始終以一個弱小的個體存在,而不是皇權與相權之間的第三方平衡力量。
很多歷史事件,在表象上存在共性,所以迷惑了人們的視線。只有當我們看清楚歷史背景、發展潮流,及社會和主要政治矛盾,才能看清本質。
武則天稱帝,絕對是特殊歷史環境,以及個人才華、偶然事件等,多因素綜合的結果,是一段無法複製的歷史。歷史上還有很多比孝莊更接近皇位的女人,比如呂雉、鄧綏、劉娥,甚至慈禧,這些人尚且不能稱帝,何況孝莊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