涮騰訊的“老千媽”團伙圖什麼?細思極恐
騰訊與老乾媽之間,隔了三個嫌疑人。
昨天,“逗鵝冤”之所以成為全民茶餘飯後津津樂道的話題,很大一部分原因在於,這一次騰訊出錢出力,嫌疑人“做局”騙遊戲禮包,只有老乾媽啥也沒幹卻“名利雙收”。
虎嗅第一時間採訪騰訊方面給出的回覆:“這是一起簡單的履約糾紛”。當時,騰訊認定的合作主體還是老乾媽,所以走的是民事訴訟途徑。
隨後,事件發生戲劇性反轉。老乾媽在回應中稱:並未與騰訊有任何合作,已經向警方報警,而且還認為“騰訊公司被騙了”。
7月1日中午,貴陽市公安局雙龍分局迅速給出了關於此事的警方通報:此案系3名嫌疑人為了騙取騰訊遊戲的禮包碼進行倒賣,冒充老乾媽公司員工並偽造印章與騰訊公司簽訂的合作協議,已被刑拘。
虎嗅就南山法院此前支持騰訊“凍結老乾媽相關資產”諮詢相關律師,得到解釋是:“南山法院凍結只是訴前財產保全,以確保後續訴訟對方有財產可供執行。騰訊有一定證據(比如雙方合同),法院一般會裁定保全。而且,騰訊申請保全時也要提供擔保,如果保全錯誤老乾媽可以申請騰訊進行賠償。”
趙小米在《零售老闆參考》文章中亦分析,“對於老乾媽來説,深圳南方法院作出的不是判決書,屬於裁定書且本身就具備原被告上訴條件。因此按照目前貴陽警方的通報,法律流程上,老乾媽公司可以正式向南山法院複議,要求依法撤銷該份裁定書,並可要求南山公佈撤銷裁定書的公告。”
當然,騰訊公司也可主動前往深圳南山法院撤訴。而老乾媽公司相關負責人回應稱:暫不清楚騰訊是否會撤訴。
事情到了這一步,騰訊在整個案件中損失的已經不單單錢的問題了,而關乎到一家企業的“面子”——企業的尊嚴、管理、專業性均會遭到質疑。
騰訊視商業合作如“兒戲”?
匪夷所思——這是很多互聯網人吃瓜到現在對事情進展的看法。
如今,騰訊公司業務版圖遍佈各行各業,作為一家成立20多年、全國市值最高的互聯網巨頭(7月2日14時數據,騰訊市值4.91萬億港元),去年僅廣告收入就達到683.77億元。
相信在這樣一家公司裏,負責法務、風控、市場推廣、執行的人員不夠優秀很難立足下去,然而在這起案件中,三個嫌疑人成功的突破騰訊層層內控,最終結案了一項1624萬的項目?編劇都不敢這麼寫。
如果關聯方換成兩家傳統制造企業,或者受害方不是騰訊而是老乾媽,都更符合人們的預期。
首先,按照當前警方公示調查結果是三個嫌疑人拿着“蘿蔔章”與騰訊簽訂了一份“假”合同。
按照正常的流程,最基本的合同審批流程為:業務部門發起→項目主管部門→財務投資部門→法律部門或風控部門→相應公司負責人。
而且,此類合作甲方至少會支付一定比例資金做預付款,活動執行再給一部分資金,最後結案再付清尾款。尤其,乙方在面對新客户時,甚至會要求甲方提高預付款金額。
騰訊此前和老乾媽並無合作,這屬於兩家首次合作。而騰訊在公告中回應稱,“多次追討廣告費期間,分文未得。”
《中國經營報》記者採訪資深廣告從業者鍾女士,其表示:“很難理解騰訊會出現這個情況,作為廣告媒體,騰訊廣告在業內的地位是非常強勢的,廣告投放是需要預付的,或者有代理商給廣告主進行墊付。這次涉案的金額超千萬元,實在超出了我們對騰訊合作的常規理解。”
這一次,騰訊為什麼未收到老乾媽方預付款、未做項目背調就開始執行,非常耐人尋味。
《零售老闆參考》相關文章也質疑道:“騰訊是否採取了零付款就執行?騰訊風控部門做了什麼?騰訊法務等部門在南山法院起訴立案前及期間是否與老乾媽貴州總部公司提前溝通過?如果上述問題答案都是沒有,就意味着騰訊公司全程在合作聯繫、合同簽署、廣告權益執行、欠款追討、起訴立案等,全程就是在和3名嫌疑人打交道。”
這顯然不符合常情,尤其是騰訊這樣體量的公司。
三名嫌疑人工作量太大了
從騰訊公司的角度出發,似乎案件有些不符合情理,而從3名嫌疑人作案動機分析事情就更反常了:
第一點,操作這樣一起案件涉及的專業知識,準備工作並不能一蹴而就。刻“蘿蔔章”簡單,但是要準備整套應對騰訊核驗的老乾媽公司真實信息(食品安全批文、營業執照、公司匯款賬户等)難度不小。
而且在以往類似案件中,嫌疑人挑選目標都是消息閉塞、體量小的公司,這樣成功幾率更高,而本案中3位嫌疑人竟然選中了騰訊賺錢的遊戲業務合作?
第二點,3名嫌疑人年齡均在35歲往上(嫌疑人曹某36歲,劉某利40歲、鄭某君37歲),相比年輕人,為了遊戲裝備而選擇“鋌而走險”的可能性更小。
第三點,在中國私刻或者偽造公章涉嫌刑事犯罪,按照目前貴陽警方的公開通報來看,至少貴陽警方已經將此事定性為詐騙類刑事案件,他們的作案成本過高。
我國刑法第二百二十四條合同詐騙罪關於處刑的規定為三檔:
第一檔刑為“數額較大的,處三年以下有期徒刑或者拘役,並處或者單處罰金”;
第二檔刑為“數額巨大或者情節嚴重的,處三年以上十年以下有期徒刑,並處罰金”;
第三檔刑為“數額特別巨大或者情節特別嚴重的,處十年以上有期徒刑或者無期徒刑,並處罰金或者沒收財產”。
如果涉案3人最終確實構成合同詐騙罪,量刑應該是第三檔。
那麼,三人冒着牢獄之災“幹這一票”的遊戲禮包收益如何呢?
以騰訊與老乾媽合作的QQ飛車S聯賽大禮包為例,S聯賽期間玩家的禮包分為6元、12元、42元三檔,如果進行倒賣價格會更低。
況且,從雙方合作最終呈現結果看,不光QQ飛車遊戲內的裝備會有老乾媽的品牌露出,還有周邊產品以及各種宣發物料的設計呈現。
一家公司在千萬級合作案上的素材準備往往需要調動整個設計部、品牌部,騰訊在執行環節用於推廣的老乾媽素材難道都是三個嫌疑人提供的嗎?
要知道,老乾媽號稱“從來不打廣告”,老乾媽品牌與遊戲合作此前絕無僅有,所以網上可用的素材少之又少。況且,騰訊對合作品牌在設計和素材方面有自己的標準和門檻,隨便copy矇混過關也不現實。
騰訊相關人員在執行時能順利對接到這部分物料,只能解釋為3名嫌疑人提供了符合要求的素材和文本支持,比如下圖的QQ飛車與老乾媽限定版專屬禮盒設計圖案。
至此,還有一個非常關鍵的問題,他們在執行過程中是如何對接工作的?
老乾媽是一家傳統行業的公司,一位食品企業負責人對虎嗅表示,“傳統食品企業,員工大多沒有郵件溝通的習慣。”
騰訊工作人員在與3位嫌疑人就具體業務溝通時大部分可以通過電話、QQ等形式,但在重要宣傳物料、設計方案的問題探討上,線上顯然是不現實的,那必然會增加許多線下見面的機會。如果整個過程都約的咖啡館,騰訊工作人員必然起疑,所以大概率騰訊工作人員去過對方的辦公場所。
長達數月的履約過程中,雙方會有無數次的雙向溝通,3位嫌疑人到底是如何做到穩住騰訊工作人員,讓他們自始至終沒有意識到被騙的?
甚至,從2019年3月合作到老乾媽發佈聲明之前,騰訊都未對這三名業務人員身份起疑,起訴書中還以老乾媽為主體。
要知道,以上所有工作,其中任何一點露餡都有可能被騰訊察覺,無法堅持到項目結束。
最後一點,一般騙子“做局”得手後都會選擇跑路,但在本案中3名嫌疑人為什麼在拿到遊戲禮包後還繼續配合騰訊工作人員直到項目結案?
老乾媽的“盲區”
分析完騰訊和3名嫌疑人,我們站在老乾媽的視角分析下事情何以演變至此。
《IT爆料匯》在相關文章中分析道:“2019年是老乾媽進軍營銷戰場的關鍵年,老乾媽與互聯網兩大巨頭騰訊與阿里都有合作,如與聚划算在8月推出與王致和的聯合宣傳,號稱“南有國民女神,北有國民男神”。又於9月聯合聚划算推出著名的“擰開乾媽”洗腦廣告,登陸微博熱搜,而與騰訊的合作則更早,在2019年4月就已由QQ飛車方面官宣。”
現有公開報道中,2019年《QQ飛車》手遊與老乾媽達成了全年的賽事品牌合作,媒體進行了大範圍的報道。
4月份,QQ飛車舉辦的S聯賽春季賽的的冠名商就是老乾媽,在當時還打出了“老乾媽漂移火辣辣”的標語。彼時,騰訊遊戲及QQ飛車手遊在發佈微博時,均會帶上#老乾媽漂移火辣辣#的微博話題。
QQ飛車這款手遊的影響力不可謂不大,上線不久DAU即超過2000萬,下載量過億。據QQ飛車手遊運營總監趙斯鵬透露,2018年的第一屆聯賽有4.8億觀看人次,內容累計播放量為11.8億次。
不僅如此,老乾媽與QQ飛車的合作還包括遊戲中的一系列老乾媽相關活動,如賽事期間登錄送老乾媽合作專屬套裝——熱辣風暴套裝(7天)。此活動QQ飛車還在微信、微博等多渠道進行了宣傳。
QQ飛車的影響力加上騰訊不遺餘力的宣傳,很難讓人信服老乾媽完全沒有注意到。但是,老乾媽方面在此期間連找騰訊的人交涉一下舉動都沒有,是什麼原因讓老乾媽明知有人濫用自己商標而不去交涉的呢?
中國政法大學知識產權研究中心特約研究員趙佔領也對此質疑道:“騰訊對老乾媽的宣傳推廣行為持續挺長時間,老乾媽對此完全不知情的可能性很小,如果知情卻不與騰訊交涉的動機也可疑。”
無論合作方品牌知名度多麼高,在合作前也要做好盡職調查,預付款機制是對乙方企業的保護也是安全底線。而且,簽約前對公司進行實地考察,執行中對信息交叉核驗,對客户的回訪都是非常有必要的動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