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工傷保險的故事 | 打工人的笑與淚

“老李，別想那麼多，你這是工傷，費用方面不用擔心。趁這次住院，好好休息一下，就當是放假了。”“謝謝領導關心！”隔壁病牀的老李，是因公受傷。據説，他挽救了公司一半的財產，每天來慰問他的人絡繹不絕。

張小凡對隔壁病牀的一切充耳不聞，只是雙眼直勾勾地盯着窗外那顆枯萎的梧桐樹，眼神透着漠然，還有一抹深深的哀傷。做完手術已經一個月了，想着一雙依然一點兒知覺都沒有的腿，他的思緒飄回到了兩個月前……

“爸，媽，我考上大學了！”那天，張小凡興奮地跑回家，手裏揮舞着上海某高校的錄取通知書。“好……”説完，母親背過身擦起了眼淚。看到母親欲言又止的樣子，張小凡又把目光投向父親。父親蹲坐在門口，一言不發地抽着旱煙。張小凡一巴掌拍到自己腦門上：真是被喜悦衝昏了頭，自從父親十年前外出打工摔斷了腿，母親編筐就是家裏唯一的經濟來源。那點微薄的收入只能勉強度日，自己考上了大學又怎樣？要拿什麼去上？張小凡默默地攥了攥拳頭，他不想放棄這個改變命運的機會。“爸，媽，我想出去打工，等賺夠了學費就回來，你們保重身體。”他進屋簡單地收拾了兩件衣服，轉身走出了家門。

憑藉強健的身體和吃苦耐勞，張小凡很快就找到了一份在廣告公司做臨時工的工作。一次，外出安裝廣告牌，他站在五米多高的腳手架上，正舉着電鑽打孔時，一不留神，腳底踩空，直接摔了下去……當他再次睜開眼時，已經是躺在了病牀上。不受控制的雙腿，讓張小凡覺得生命中的陽光和色彩都離他而去，彷彿陷入了無邊無際的黑暗。

“走，你給我馬上走！拿這點兒錢就想打發我們，你還是人嗎？”對面病牀鬧出的動靜，把張小凡的思緒拉回了現實。對面病牀住着的病人老宋，五十多歲，在一個食品加工廠工作。聽説當時是機器出了故障，把他的兩隻手捲進了機器。命雖然保住了，但截了肢，衣食住行只能是靠媳婦照顧。老李對老宋的老闆那輕描淡寫的態度感到不滿，忍不住打抱不平地説：“嫂子，不用怕，大哥這是工傷，相關醫療、康復的費用都是由國家工傷基金承擔的，還有工資和生活補助呢。”誰知老宋媳婦聞言，眼淚掉得更兇了。原來，老宋工作的地方就是一間私人小作坊，唯利是圖的老闆也從未給員工交過工傷保險。一週後，老宋帶着老闆的“小小心意”出院了。老李知道後，連連搖頭，頗有點“恨鐵不成鋼”的意思。

張小凡也有點同情老宋，可等回過味兒來，又自嘲地搖了搖頭，暗忖道：“你有什麼資格呀！”看着牀頭的催款單，想着母親佝僂的背影和斑白的雙鬢，張小凡有點想放棄了。可是，他又有點不甘心。畢竟，18歲的他，本該是“意氣風發少年時，鮮衣怒馬似錦華”，沒想到命運卻開了個天大的玩笑。

數不清是第幾個黑夜後的黎明，母親又來看張小凡。一縷晨光透過窗子，斜斜地照在她皺紋交錯的臉上，整個人呈現出一種與她年齡不符的蒼老感。只是往日沉重的步伐，這次竟透着一絲輕快。母親雙手捧着一疊材料，小心翼翼地遞給張小凡，像是在細心地呵護着一個新生命。“兒啊，咱家有救了！這是你們廣告公司送來的，你可以享受工傷保險！”言罷，她已是泣不成聲。

張小凡的心中一陣恍惚，看着鋪滿晨光的雙腿，覺得老天待他不薄。是啊！總會有一束光，帶你絕處逢生！張小凡習慣性地轉頭去看窗外那棵梧桐樹，那狀似乾枯的樹枝上，竟開始露出黃嫩的新芽兒……

（張靜 河北省退役軍人總醫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