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球局|連續執掌白俄羅斯26年，盧卡申科遇最嚴峻挑戰

齊魯晚報·齊魯壹點記者 趙恩霆

根據白俄羅斯國民會議代表院（議會下院）5月通過的決議，8月9日將舉行總統選舉，已經連續執政長達26年的盧卡申科，將向自己的第六個總統任期發起“衝擊”。 不同於以往，今年白俄大選遭遇新冠疫情及其導致的經濟停擺、俄白關係齟齬不斷、國內反對派伺機而動……盧卡申科面臨着自1990年代上台以來最為嚴峻的一次挑戰。

【來自女教師的挑戰】?

這個月底，盧卡申科將迎來66歲生日。但慶生之前，他得先邁過8月9日大選這道坎兒。過去66年，盧卡申科有26年是作為白俄羅斯總統度過的。

1991年8月25日，白俄羅斯脱離蘇聯正式獨立。彼時的盧卡申科長期從事農業領導工作，是一家國營大型集體農莊的負責人。1994年3月15日，白俄羅斯新憲法頒佈，國家政體由議會制改為總統制。同年7月，盧卡申科當選白俄羅斯首任總統。

從那時起，盧卡申科便在總統位置上連續“坐莊”，前提是他順利推動了兩次成功的全民公決。第一次是在1996年11月，白俄羅斯全民公決同意延長總統任期至2001年；第二次是在2004年10月全民公決同意取消憲法中關於總統連任不得超過兩屆的規定。

盧卡申科在2001年9月、2006年3月、2010年12月和2015年10月先後四次競選連任，而且每次所獲支持率都在75%以上。盧卡申科長期執政使得白俄羅斯政治穩定，他全盤繼承並延續了蘇聯時期的經濟、社會和歷史元素，與俄羅斯結盟的同時開展務實外交。

連續執政26年，對白俄羅斯民眾來説，最大的感受或許就是穩定，盧卡申科因此又被稱為“老爹”。相比前四次毫無懸念地連任，今年大選前白俄羅斯國內形勢風起雲湧，“老爹”怕是有點慌了。

7月14日，白俄羅斯官方公佈了盧卡申科之外的4名完成登記的總統候選人，有兩個人沒有出現在名單上——巴巴里科和賽普卡洛，前者是白俄羅斯天然氣工業銀行前行長，後者曾是白俄羅斯高科技園區IT部門負責人，二人被認為是反對派中親俄勢力的代表人物，曾接受俄羅斯寡頭資助，因而被認為威脅白俄羅斯國家安全。

巴巴里科一度被視為本次大選的有力競爭者，他被拒之門外引發民眾強烈不滿，包括首都明斯克在內的多座城市爆發抗議示威，200多人被捕。出現在候選人名單上的其他人，也有令盧卡申科頭疼的人物。

這四人各具特色，議員德米特里耶夫曾在前兩次大選中領到過反對派競選總部，但他對盧卡申科政府的批評比較平和，而且不參加抗議活動；企業家切列切尼據説還是一個政黨的黨首，但著名度不高；

還有兩位女將——2016年至2019年擔任議員的卡諾帕茨卡婭和英語教師季哈諾夫斯卡婭。前者是反對派中親西方勢力的代表人物，後者是獨立候選人季哈諾夫斯基的妻子，因丈夫被逮捕而“替夫出征”，相對比較親俄。

季哈諾夫斯卡婭風頭正勁，大有整合各路反對派之勢。7月30日，明斯克爆發一場支持季哈諾夫斯卡婭的大型反政府集會，超過6萬人參加，是1991年白俄羅斯獨立以來規模最大的一次政治集會。

季哈諾夫斯卡婭獲得部分民眾支持的一個重要原因，或許緣於她的競選綱領。她表示，如果勝選，將作為過渡總統執政6個月，接着舉行一場“公正的大選”，然後主動讓位。她還考慮將來再次通過全民公決恢復施行1994年憲法，句句都在叫板盧卡申科。

【新冠無症狀感染者】

8月4日至8日，大選提前投票已經開始。同時，8月4日，盧卡申科在議會發表了年度國情諮文，此前這因新冠疫情等因素而多次推遲。截至8月3日，白俄羅斯累計新冠確診病例68166例，累計死亡581例，累計治癒62943例；當天新增確診病例99例，是4月5日以來白俄羅斯日增病例數首次低於100例。

正當白俄羅斯衞生部表示疫情穩定可控之際，盧卡申科卻爆出猛料：他7月28日視察內務部所屬警察部隊演練制止街頭暴力示威時稱，前一天醫生告訴他，他曾經感染新冠病毒，但沒有症狀，他説已經“依靠自身”康復了。

雖然盧卡申科沒有透露更多細節，但總統本人感染這件事，足以説明白俄羅斯此前一段時期的疫情形勢有多麼嚴峻。

今年2月28日，白俄羅斯報告首例新冠確診病例；3月31日，出現首例新冠死亡病例。隨後疫情開始在這個國家迅速蔓延，4月8日確診病例破千，4月26日破萬，5月7日破2萬，5月18日破3萬，5月29日破4萬，6月9日破5萬，6月25日破6萬。從那以後，疫情發展形勢才逐漸放緩，單日新增病例數呈現下降趨勢。

疫情爆發之初，白俄羅斯並未採取大範圍乃至全國性的封鎖隔離等防控措施，甚至都沒有限制跨境旅行，國內足球聯賽也照常舉辦。身材高大強壯的盧卡申科也沒怎麼把新冠病毒當回事，他説更願意採取有有針對性的應對措施，還曾指斥那些擔憂新冠疫情的人“有精神病”，甚至宣稱“喝伏特加或者蒸桑拿可以治療新冠”。

受疫情影響，俄羅斯4月16日宣佈推遲定於5月9日舉行的紀念衞國戰爭勝利75週年紅場閲兵等相關活動。但“硬核”的盧卡申科並未理會世界衞生組織的警告，仍然在5月9日舉行了盛大閲兵式紀念衞國戰爭勝利75週年，成為疫情期間全球唯一一場大規模紀念日慶典。

有一種説法是，盧卡申科之所以“佛系”抗疫，是擔心大規模封鎖隔離會加劇經濟困難，近十年來該國GDP年均增速一直在1%左右徘徊。但對外尤其對俄依賴嚴重的白俄羅斯經濟，在全球經濟因疫情而陷入衰退的背景下，顯然無法獨善其身。

為了克服經濟困境，在大選前展示出提振經濟的決心，盧卡申科6月初改組政府，重新認命了總理、第一副總理和部分內閣部長。曾負責軍工領域的戈洛夫琴科出任總理，盧卡申科希望其能領導政府在工業和其他相關領域提高生產水平。

6月離任的白俄羅斯駐華大使斯諾普科夫出任第一副總理，此前曾於2006年至2011年擔任白俄羅斯駐華大使的託濟克，離任後也曾擔任過副總理；曾在歐亞經濟委員會任職並主管工業和農工一體化的蘇博京此次出任副總理，財政部、工業部等多個部委也更換了部長。

【在美俄暗流中求生】

8月4日，盧卡申科在國情諮文中説，外交上將秉持多元化，既與俄羅斯交好，又與美歐、中國建立夥伴關係，高度依賴一兩個國家會使白俄羅斯處於不利地位；內政方面，由於不公正的國際貿易價格、高息貸款，白俄羅斯5年損失了95億美元，因而要實施相關戰略，建立新的能源基礎設施，爭取讓這些因素的影響在2025年前降到最低。

這話很大程度上也是説給俄羅斯聽的。大選前夕這一敏感時刻，白俄羅斯護法機關7月29日逮捕了33名俄羅斯籍武裝人員，指責俄羅斯試圖藉此干擾白俄羅斯大選。

俄白之間不和諧的一幕再次出現。去年，在國際油價暴跌並低位徘徊、俄羅斯無奈與石油輸出國組織一起減產保價的背景下，俄白石油貿易也受到影響，即俄羅斯不再給予白俄羅斯優惠價格，這令盧卡申科大為不滿，多次與普京會面長談，場面一度很尷尬，但去年底俄白石油購買合同到期時仍未達成新協議。

今年1月起，俄羅斯暫停了對白俄羅斯的石油出口。白俄羅斯兩家主要煉油廠不得不將生產負荷將至最低水平，同時為保本國燃油供應，白俄羅斯還暫停所有石油製品出口，向波蘭、阿塞拜疆甚至伊朗尋求石油進口多元化。

雙方談不攏的還包括擺在枱面上多年的俄白一體化問題。兩國1999年12月簽署俄白聯盟國家條約，規定兩國在保持各自主權、獨立和國家體制的同時，建立邦聯性質的國家。但20年過去了，去年兩國才重啓相關工作，雙方政府層面就31條一體化路線圖中的20條達成共識，但在根本性問題上分歧嚴重，即涉及白俄羅斯獨立和主權的政治一體化議程，和涉及兩國經貿與能源合作的經濟一體化進程。

對此，盧卡申科在國情諮文中含沙射影地給出了答案。33名俄籍人員被抓後，俄羅斯否認干預大選，要求白俄羅斯放人。俄聯邦安全委員會副主席梅德韋傑夫威脅稱，如果白俄羅斯把俄羅斯當敵人，後果很嚴重。盧卡申科6日也不示弱：“你不要拿後果嚇唬我！”

值得玩味的是，他6日還宣佈，白俄羅斯在大選前逮捕了多名美國人，指其與美國國務院有關聯。就在4個月前，美國國務卿蓬佩奧曾高調到訪白俄羅斯，成為盧卡申科的座上賓，那是美國國務卿時隔26年再訪白俄羅斯。今年5月，白俄羅斯外長馬克伊證實，白俄羅斯已開始從美國進口石油。

去年美國負責政治事務的副國務卿黑爾也曾訪問白俄羅斯，當時雙方決定互派大使已實現兩國關係正常化。2008年時因美國製裁導致白美關係惡化，盧卡申科召回駐美大使，這個職位一空就是12年。今年7月，盧卡申科任命副外長克拉夫琴科任駐美大使，計劃本月赴美到任。

在26年來最複雜的大選形勢下，盧卡申科正與反對派勢力及其背後的大國展開明爭暗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