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州槍擊案受害者苔絲（左，10歲）和姐姐費思。圖源：華盛頓郵報。
對於得克薩斯州州立大學的學生費思·瑪塔（Faith Mata），這本是最尋常不過的一天，直到她收到表親的短信。
“快告訴我，你妹妹在哪個學校上學？”表親在得州烏瓦爾德警察局工作，問句滲出十萬分焦急。
費思的妹妹苔絲，10歲，是羅布小學四年級學生。小姑娘愛美，喜歡看TikTok的跳舞小視頻，愛把頭髮弄成卷卷的樣子。
羅布小學位於烏瓦爾德的一個鄉村地區，種着沙漠柳樹和大齒楓。烏瓦爾德建於1853年，靠近墨西哥邊境，以西裔為主。當地的小學經常進入封鎖狀態，因為警察時不時要對付偷越邊境，又不肯束手就擒的人。這些搏鬥算得上激烈，但從未同人命相關。
大體上，烏瓦爾德是一個安寧的小鎮。人口普查數據顯示，羅布學校附近社區超過40%的人在同一所房子裏住了至少30年，幾乎每個人都認識彼此，甚至沾親帶故。
又或許，小鎮裏沒有人真正認識薩爾瓦多·拉莫斯（Salvador Ramos）。他18歲，高中沒能畢業，沒有工作，沒有朋友，也沒有女朋友，沒有犯罪史，也沒有幫派關係。此時，拉莫斯將自己堵在羅布小學的一間教室裏，手裏拿着一支步槍，面前是一羣四年級的學生和兩名教師。
苔絲也在裏面。這一天是5月24日，再有兩天，學校就要放暑假了。
此刻，她的父親，一名航空機械師，已趕到羅布小學，那裏圍滿了警察。母親被暫時封鎖在工作的學校，是該鎮的另一所小學。姐姐費思搭車，從兩個多小時車程外的公寓往家趕，另一名錶親給她發信息，“持槍人把自己鎖在一間教室裏。”
費思的心臟幾乎要跳出胸腔。她幻想妹妹躲在學校的某個角落裏，或者在上學的途中迷路了，她幻想了所有苔絲不在案發現場的可能性。她在社交媒體上發了一條語無倫次的尋人信息，“Facebook的朋友們，請幫幫我的家人！我們在找我妹妹苔絲·瑪麗·馬塔。她在羅柏小學。如果你們有任何消息都請告訴我，請讓我知道！”她不停地與父母通話，只有一個問題，“苔絲找到了嗎？”
苔絲還活着嗎？拉莫斯射殺了她的同學，艾米麗·喬·加爾薩（Amerie Jo Garza），艾米麗試圖拿手機報警。這是她的生日禮物，兩週前剛剛收到。她倒在好朋友身邊，渾身是血。
費思趕到烏瓦爾德時，已是傍晚。父親在市政中心的門口等她，他們走進一個房間，裏面都是失蹤學生的家長。幾個小時過去了，沒有得到任何消息。桌上，披薩和水一口都沒有動過。
隨後，有政府官員走進房間，開始採集父母們的DNA樣本。向苔絲父母提供採樣棉籤的時候，官員含糊其辭地表示，這是為了確定某個孩子的身份。
費思的心莫名疼痛起來。
深夜，德州執法人員把他們帶到市政中心的一個私人房間，一名得州騎警説，確認苔絲是槍擊事件，21名死者之一。
費思稍後走進房間，她看到了母親的臉。母親盯着她，一言不發。一雙盛滿淚水和絕望的眼睛，彷彿在説，他們的生活，從此刻開始被徹底地改變了。
費斯癱坐在椅子上，情緒瀕臨崩潰，她迫切地想知道兇犯的下場。
拉莫斯死了，被擊斃。
他的惡行從這一天中午開始。他先開槍擊中66歲的外婆致其重傷。接着，他給網上認識的一名德國女孩發信息，“我剛朝我祖母的頭開了一槍”，還表示要去襲擊當地的一所小學。當時是得克薩斯州中部時間中午11點21分，這是他給女孩的最後一條信息。
他在羅布小學附近撞車，車子落入路邊的溝渠中。11點32分，警察接到報案，説學校附近發生車禍，一名持槍男子從受損的汽車裏出來。
槍，這是拉莫斯在18歲生日的第二天購買的兇器。5月17日，他從一家獲得聯邦政府許可的槍支商店購買了一支步槍。一天後購買了375發子彈。5月20日，他買了第二支步槍。
案發當天，拉莫斯在卡車裏留下了一支步槍，拿起另一支，穿着戰術風格的背心跑進學校。在校門口，他擊中了一名與其交火，試圖阻攔的學區警官，但警官被擊中。
接着，他一路衝向苔絲所在的教室。
目前，拉莫斯的犯罪動機尚不明確。但在這個熟人化的小鎮，他顯然被邊緣化了。
他在學校裏過得並不輕鬆。初中和高中低年級，拉莫斯因為口吃、口齒不清和家境貧寒，被人狠狠欺負，被很多人欺負，還有同學會用非常粗魯的方式形容他的母親；後來，他欺負別人。
為了躲避媒體，苔絲一家從市政中心後門離開了大樓。他們沒有回家，去了祖父母那裏。苔絲和祖父母很親近，他們每天輪流開車送她上學，祖母接她放學。費思只記得，當兩位老人聽到噩耗時的尖叫聲。她的祖父把放在壁爐架上的，苔絲的照片抱在胸口，痛哭。
照片裏，苔絲穿着紫色的T恤衫和牛仔褲。
費思和父母回到家的第一件事就是走進苔絲的房間。
小姑娘的生活痕跡如此清晰，又如此令人心碎：兒童房裏紫色的牆，姐姐將她抱在懷裏的照片，裱照片的木框上寫着“我愛你姐姐”，還有一個裝滿硬幣的儲蓄罐......這是苔絲攢了好久的錢，為家庭旅行準備的，她心心念念再去一趟迪士尼，原本計劃等明年姐姐大學畢業一起去。
太晚了。母親拿走了苔絲的枕頭和毛毯，放在自己的牀上，上面還有苔絲的氣息。
這注定是一個不眠之夜。
編譯：蘇展
責任編輯：范家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