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鐵血”女高管王鳳英入職的第8個月，小鵬汽車放出一擊反腐重拳。10月9日，有媒體報道稱，在小鵬汽車內部會議上，公司副總裁、採購部負責人李豐被要求停職，另有多名員工被點名留下配合調查。
對此，小鵬汽車於10日晚間回應稱，公司採取行動是正常的反腐倡廉行為。此次事件涉及面小，不影響商務、生產環節。
公開信息顯示，李豐曾是小鵬汽車採購部的一把手，該部門由原供應鏈服務部、營銷服務採購部及零部件採購部合併而成。在被停職之前，李豐還因帶領供應鏈團隊協調零部件供應、尋找替代方案，得到內部表彰；小鵬G6上市前，李豐也和何小鵬、王鳳英一起，參加了供應商大會。
九派財經注意到，李豐的最後一次公開露面大概是在6月27日。彼時李豐在世界新汽車技術合作生態展上高談汽車供應鏈的變革，但在這之後，李豐則消失在公眾視野中。
（李豐 圖源：小鵬汽車官網）
目前，李豐停職具體原因暫未公開，但坊間則與所在的採購板塊貪腐問題離不開。九派財經瞭解到，車企的採購部是負責確認供應商、採購價格的職能部門，供應商要向車企供貨，需要通過採購部的審核，因此也衍生不少權力尋租空間。因此，採購往往是汽車產業鏈條中貪腐的高發區。
“價格越高，供應商的利潤就越高，有些供應商，會對車企內負責採購的部門領導或者工程師行賄，以成為車企供應鏈成員或在合作中儘可能抬高供應價格。”江西新能源科技職業學院新能源汽車技術研究院院長、汽車分析師張翔告訴九派財經。另有一名汽車工程師則向九派財經表示，某些負責採購的一把手往往都自帶吃回扣的供應商羣體，產品質量差而且貴，似乎是某些企業採購部門半公開的秘密。“老闆很難具體知道每個零件的採購情況，吃了信息差的虧。”
事實上，隨着新能源車企競爭越發白熱化，近些年來不少車企邁入反腐深水區——比亞迪自2018年開始，其審計監察處每個季度均會通報查處貪腐事件的重點案例；一汽集團在2019年以來，已將376家合作商列入“黑名單”，斬斷靠車吃車利益鏈。
對於新勢力而言，小鵬公開打響了反腐第一槍。而對於國內眾多車企來説，公司反舞弊之路依然任重道遠。
【1】小鵬反腐背後的關鍵人物
早在今年年初，小鵬汽車在內部開始“抓蛀蟲”。據媒體報道，在年初的高管會議上，何小鵬就明確對小鵬汽車的“成本控制和廉潔”等問題表示了不滿。隨後，便有小鵬內部員工在上班途中被警方帶走。這些員工集中在採購板塊，與供應商聯繫緊密，涉及操辦了相關合同。
而在小鵬內部反腐行動中，王鳳英充當着關鍵人物。這位今年1月30日降臨的女高管，剛一入職火速開展鐵腕改革，不僅整合直營和加盟兩套銷售體系，對產品規劃、組合進行調整，更是對原有小鵬高管隊伍進行了“大換血”。其中，推動改革主線便是反舞弊和降本增效。
“腐敗問題對車企最直接的影響，就是增加了汽車的成本，降低了車企的利潤，也降低了車企的競爭力。”張翔稱。何小鵬此前曾透露，在2024款 G9在跟大眾合作前，大眾 CEO 曾向其提到，小鵬G9車很好但是有點貴，拆完一看大約貴了 25%。
（原版小鵬G9 圖源：小鵬）
在過往，新能源車企現金流充裕時，面對舞弊現象尚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但隨着行業進入降本增效的時期，開源節流、勒緊褲腰帶逐漸成為各家車企的選擇。據何小鵬此前透露，小鵬汽車最新的目標是，到 2024 年底實現整體降本 25% 的目標。因此，產業環節的舞弊亂象便成了當下小鵬不得不解決的問題。
但想要解決這一問題並不容易，汽車行業供應鏈長，也導致了當中腐敗的環節和機會多。一汽紀委在監督執紀中就曾發現，採購、營銷、物流、廣宣等重點領域廉潔風險高、腐敗易發多發。南京審計大學內部審計系主任陳豔嬌在接受媒體採訪時曾揭示，針對國內外很多企業的調查顯示，採購、工程、財務和銷售排在“舞弊高發領域”前四位。
在這種情況下，小鵬汽車需要一名深諳產業灰色玩法的老兵助陣，而王鳳英顯然是那位關鍵人物。何小鵬曾在接受媒體採訪時表示，以前小鵬沒有汽車硬件的專業高管，小鵬連座椅成本都搞不清楚，王鳳英幹了30多年，細節問題一聽便知。“譬如座椅。她一聽就知道成本高了 1200。她還説，座椅有幾個功能沒必要，加上統招，最後能夠便宜一千幾。”
（王鳳英（左一）和何小鵬（左二） 圖源：網絡）
在另一個貪腐重災區的營銷銷售環節，王鳳英同樣也事無鉅細。知情人士稱，小鵬汽車廣告業務費用的審批更加嚴格，王鳳英會親自審批，並問得很細緻。
而這些降本措施，最終都將反饋到車企的產品力上。以9月中旬官宣的新款G9為例為例，官方價格為26.39萬-35.99萬，比老款便宜4.6萬，上市後72小時大定訂單突破8000輛。這也推動了小鵬汽車在9月賣出1.53萬輛，成功打了一個翻身仗。
【2】車企反腐進入深水區
小鵬是第一個大刀闊斧反腐的新勢力車企，但反腐於汽車行業而言，早已是一個老生常談的問題。
8月16日，“廉潔比亞迪”發佈《舉報保密和獎勵規定》，鼓勵全體員工、合作伙伴及其他任何知情人舉報腐敗行為、提供有效線索。根據線索價值，舉報人有機會獲得5000元至500萬元，甚至更高獎金。
（比亞迪腐敗舉報公告 圖源：廉潔比亞迪）
自2018年開始，比亞迪審計監察處每個季度均會通報查處貪腐事件的重點案例。2022年1月，“廉潔比亞迪”發佈的《致比亞迪合作伙伴的一封信》稱，比亞迪查處不廉潔、嚴重違規員工94人，移交公安機關立案偵查7起22人。因違反廉潔合作相關協議，28家供應商被該公司追責。
近年來，國內車企對腐敗的查處力度進一步加強，多家車企高管或員工因涉嫌違紀違法被查。
今年5月，中國一汽奔騰轎車有限公司銷售分公司原副總經理蘭曉兵涉嫌嚴重違紀違法，接受中國一汽紀委和吉林省公主嶺市監委紀律審查和監察調查。2019年至2020年，一汽集團通過專項治理髮現問題7274項，黨紀政務處分153人，下發紀律檢查建議書、監察建議書53份，修訂完善制度938個，“黑名單”處理合作商376家，斬斷靠車吃車利益鏈。
東風集團對反腐的高壓態勢更是過去少見。據公開報道，今年以來東風集團已有十餘名高層因相關問題被查，包括東風本田汽車有限公司原採購部部長楊亞平、原東風車城物流有限公司副總經理張玉生、東風物流集團股份有限公司整車物流事業部原副總經理張先成等，涉及採購、物流、製造管理、售後服務等部門，違規行為包含收受禮品禮金、接受可能影響公正執行公務的宴請和娛樂活動問題、公車私用。
同時，多家車企開始建立自身的反舞弊體系，約束員工行為。比亞迪反腐制度規定，每逢大型節假日，部分合作單位會給公司相關業務人員贈送禮品或者其他形式的饋贈。饋贈物無論已拒收、已退還或已接收，員工均須在三個工作日內通過OA反貪腐備案流程向公司備案。
長城汽車在ESG報告中提到，為了預防腐敗，長城汽車結合具體業務，定期開展賄賂風險評估，識別存在腐敗風險的領域和崗位，在正式合作前對存在賄賂風險的特定交易、項目、商業夥伴等開展反賄賂調查，並通過內部審計暴露內、外業務風險漏洞，為管理提供決策依據，降低賄賂風險；對採購、招標等重點監督崗位的人員，實施定期崗位調動，防止因任期過長而產生腐敗；在業務往來、商務接待中，規範接待人數及區域，秉承公開、透明的原則，避免出現不正當行為。
（長城汽車反腐制度 圖源：長城汽車ESG報告）
對此，陳豔嬌認為，很多內審中發現的問題，追根溯源都是“高管或者一把手的問題”。解決辦法之一是“關鍵崗位要輪崗”。另外，舞弊有個人舞弊也有集體舞弊，個人舞弊往往通過內審能發現，但集體舞弊造成的損失大，發現難度也極大。“從國內外來看，舉報是最有效的措施”，陳豔嬌強調，很多經濟案件、經濟問題的線索都是在內審中發現，再移交給紀檢監察機關。
九派財經記者郭梓昊陳靜儀
【來源：九派財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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