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子被誤診艾滋病5年,檢測機構賠償近10萬,當事人:想把錢給父母,自己去沒人認識的地方生活

湖南邵陽男子劉雙發2016年被邵陽市疾病預防控制中心(以下簡稱邵陽市疾控中心)確診為艾滋病患者,5年後他到同一機構檢測,HIV抗體卻為陰性。期間,他未做針對性治療,他懷疑自己當年被誤診為艾滋病。

今年8月,他與邵陽市疾控中心和解,雙方達成如下兩條協議:一、被告邵陽市疾病預防控制中心在2022年8月31日之前補償原告劉雙發人民幣99900元,在被告按約定支付劉雙發99900元后,雙方之間的糾紛一次性已全部了結,原告今後不得再以任何理由向被告提出賠償或補償要求。二、原告劉雙發自願放棄其他訴訟請求。


此前,九派新聞記者於7月1日來到湖南邵陽,瞭解劉雙發兩次確診前後的故事。他1983年出生,看起來很白,身上幾乎沒有肌肉,這是長期待在室內不外出、不運動的結果。自從得知自己染上艾滋病後,如無特別需要,他白天不出門,連買煙都是夜裏,“不想跟人接觸。”


他曾有吸毒史,在檢查出艾滋病之前,他戒了毒,生活一度走向正軌。那時他做裝修生意,和女友走到談婚論嫁的地步,“有點錢,也準備結婚了,生活充滿希望。”


得知自己感染HIV病毒,他把微信名改成“醉生夢死”,想着過一天算一天了。他還想過自殺,但未果。


“已經回不去了。”得知自己沒有感染艾滋病以後,他的生活仍未完全走上正軌。他想,得到賠償和道歉的話,會把錢給父母,然後自己找一個沒人認識的地方生活。“但怎麼生活我也不知道,反正很迷茫。”


【1】本着對女友負責態度去檢查,結果查出艾滋病


7月的第一天,記者在邵陽的一家賓館見到劉雙發,他看着賓館牆的牆面和走線説,“做工還挺粗糙的。”這是他過去做過裝修工作的痕跡。


年輕時,劉雙發有過吸毒史,2015年從戒毒所出來以後一度戒掉了,沒再復吸,生活也走上正軌。那時,他在做裝修生意,起步的第一年就賺到十多萬塊錢,和女朋友也走到了談婚論嫁的地步,“身邊也有點錢,也準備結婚了,對生活充滿希望。”


2016年的一天,他和朋友閒聊時得知,一個很多年沒聯繫的朋友得了艾滋病。一開始他還沒在意,後來越想越不放心——從前他曾和那位朋友共用過一兩次注射器。本着對女朋友負責的態度,他去了邵陽市疾控中心。


劉雙發稱,第一次抽血時,工作人員叫他一週後來拿結果,可一週後,工作人員沒給他報告,反而叫他再抽一次血,他當時心裏咯噔了一下,“可能(得艾滋病)是八九不離十了吧。”果不其然,再次去拿結果時,“就拿到了陽性的結果。”劉雙發説。


其實前一週他已經做了心理準備,感覺生活完蛋了,只能等死了,但拿到報告時仍很恍惚。邵陽市疾控中心離他住的地方有十來公里,他走回了家,“我也不知道我怎麼走的,整個人都是懵的,一直走一直走,十二月的冬天蠻冷。”


他不想耽誤女友,便提出分手,女友一開始不同意。他坦白自己吸過毒,女友也不介意他的往事。後來,他把報告單拿給女友看,女友不得不離開了。


那段時間,他本有好幾個工地的活兒要做,也沒心思做了。他把微信名改成“醉生夢死”,想着過一天算一天了。


他沒有吃美沙酮。


劉雙發稱,2016年的檢測已經遺失,他向記者出示了一份邵陽市大祥區低收入家庭認定中心的電腦檔案記錄。這份記錄顯示,劉雙發所患疾病是HIV,而且被分類為確診病例,最有可能感染途徑是注射毒品,而報告單位是邵陽市疾病預防控制中心,報告時間為2016年11月29日。

男子被誤診艾滋病5年,檢測機構賠償近10萬,當事人:想把錢給父母,自己去沒人認識的地方生活

受訪者供圖


【2】曾尋死無果,決定活下來


劉雙發稱,得知自己確診艾滋病以後,曾在網上搜索艾滋病人能活多久,搜到的結果是十來年。他想,就算還能活十來年,反正都是要死的,也沒有什麼意義了。他不再談戀愛,“不想去害別人。”


他很少主動提起,但不少人很快都知道他得了艾滋病,朋友、同事與他漸行漸遠。他又回到那些吸毒人員、艾滋病人的圈子裏。


很長一段時間,他很難入睡,夜裏12點開始睡,三四點還沒睡着,睡着了又起得晚,中午12點才起牀。白天,他非不得已不出門,連買煙都是晚上出去,“出門靠邊走,不想跟任何人接觸。”


大多數時間便是與父母待在一起,但和父母關係也不大好,他總是莫名其妙發火,父母小小的一句話就能點燃他的情緒。“發完火,又感到後悔。”


他感覺自己很混蛋。


錢揮霍得很快,2017年底的一天,錢馬上要花光了,他買了兩克毒品和一盒安定,買了一個大針筒,想着自殺算了,“想了蠻久,活得沒意思。”


他躺在牀上,把混合着海洛因和安定的針筒扎進大腿筋脈。他想一下推完,這個量肯定會致命,但沒推完他就暈過去了。醒來他動彈不了,發現針管還紮在腿上,但只推進一點點。


在那段短暫的、身體麻木而頭腦清醒的時間裏,他在想,到底是要死還是要活。“如果去撞車,連累了別人感覺不好。如果要跳樓,感覺好像又很痛苦。”眼下這個最無痛的方法又要不了他的命,他決定活下來,沒再尋死。


【3】賠償9萬餘元


據媒體報道,2019年劉雙發去貴州,當地警方發現他吸毒,對他進行處理,並帶他進行艾滋病檢查,但那次的檢測結果顯示他並未患病。警方隨後對他進行強制戒毒。


強制戒毒結束後,為了確認自己到底是否患病,他於2021年11月到一家醫院抽血檢測,檢測結果仍然是HIV抗體陰性。直到去年12月底,他再次前往邵陽市疾控中心進行檢測,同樣得到了抗體HIV陰性的結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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受訪者供圖


劉雙發告訴媒體記者,他也問過疾控中心,為何兩次結果不一樣,但沒有得到明確的答覆。


劉雙發告訴九派新聞,他一開始向邵陽市疾控中心提出含檢查費、誤工費、精神損害撫卹金等合計約40萬的賠償,並要求邵陽市疾控中心在邵陽市廣播電視台、邵陽日報等主流媒體上宣傳他沒有攜帶HIV病毒,並向其賠禮道歉、恢復名譽。


他想,得到賠償和道歉的話,會把錢給父母,然後自己找一個沒人認識的地方生活。“但怎麼生活我也不知道,反正很迷茫。”


再做回原來的行業也很難,那些資源很長時間沒聯繫了,從前的同事、夥伴因為知道他吸毒,已經和他漸行漸遠。


過去的下屬已經開了公司,看着他們,他也會想,“如果當時不是因為這個事情,我現在可能也開公司了。”


“已經回不去了。”從去年年底得知自己沒有感染艾滋病以後,他的生活仍未完全走上正軌,只是換了個手機號,離開原來吸毒、感染艾滋的朋友圈。他想要好好生活,但過去的慣性太大了,他現在仍很少出門,一天裏的大多數時間都花在手機上,在上邊下象棋、看電影、刷短視頻,“看久了好像人都傻了一樣,停不下來。”


8月24日,劉雙發給記者發來一份民事調解書,雙方達成如下兩條協議:一、被告邵陽市疾病預防控制中心在2022年8月31日之前補償原告劉雙發人民幣9.9萬元,在被告按約定支付劉雙發9.9萬元後,雙方之間的糾紛一次性已全部了結,原告今後不得再以任何理由向被告提出賠償或補償要求。二、原告劉雙發自願放棄其他訴訟請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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受訪者供圖

劉雙發説,“雖然我接受了道歉,但不代表我原諒了他們。”


九派新聞記者 覃鈺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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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源:九派新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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