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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興燚(左)與村民商量村中事宜。
本報記者 蘇 濱攝
“刺梨打沒打農藥?”
“才第一年掛果,暫時用不上。”
“那用的什麼肥料?”
“就是農家肥,其他沒得。”
前段時間,為給村裏的刺梨申報綠色產業,順帶解決管護費用,張興燚的手機鈴聲幾乎沒停過。一旦來電話或消息,單憑左手,她就能輕鬆處理。
7年前,因一場意外,張興燚痛失右臂。7年來,她不僅自己走出困境,還帶領村子實現了發展。“別看我這樣,打字你不一定能快過我。”張興燚説。
變 故
貴州省安順市關嶺縣沙營鎮紙廠村,羣山環繞,一度是省級深度貧困村,而生於斯長於斯的張興燚,早就嚐到了苦日子的滋味。
“那時住茅草房,外面下大雨,裏面下小雨。一到開學就得走親戚、湊學費,後來父母都開不了口。”初中畢業後,張興燚就外出打工,“頭一次出遠門就跑到廣東,不甘心這樣一輩子,決定半工半讀,學了當時很時髦的計算機基礎軟件操作。”
有了一技之長,打工之路也順風順水。“跑業務、做管理、搞培訓……會做的越來越多。”大約10年前,張興燚已經月入過萬。
但好景不長,2013年2月7日,命運給了她重重一擊。
正在老家休產假的她,那天搭鄰居的三輪車趕集。雨天路滑,返程時發生意外,他們連車帶人翻進了溝裏,張興燚的右臂被重重壓在車下。
等再醒來時,聞見的是刺鼻的酒精味,張興燚下意識地動了動手,感覺“右手”竟不聽使喚,轉過頭,才發現右手臂已被截肢。
“孩子剛滿月,從月薪過萬一下子到了零收入。”想起過往,張興燚的淚水在眼中打轉,“當時還欠了5萬多元治療費。”
那時,張興燚沒了勇氣和方向,還產生了很強的自卑感。她真不知道,除了逃避,自己還能做點什麼。
奮 鬥
想了近一年時間,張興燚才想明白:人活着,不能靠眼淚和同情,要靠汗水贏得尊重,要有滋有味地活下去。
種種轉變,首先來自她的老母親。
疊衣服、鋪牀單、衝奶粉……不管有多忙,這些瑣碎的小事,母親總會悄悄地提前做完。張興燚看在眼裏,觸動在心裏,改變的念頭第一次衝進腦海:“母親上了年紀,再這麼熬下去,遲早會垮掉。”
當時村委會剛配了電腦,但沒人會用。村幹部得知張興燚懂電腦,便想請她幫忙。
“用左手一分鐘打不出幾個字,別人肯定以為是去混日子的。”接到村幹部的邀請,張興燚心裏顧慮很多,打了退堂鼓。
後來,村幹部去送糧食,臨走時硬是將張興燚拽上摩托車,帶到了村委會。打那之後,張興燚留在了村委會的工作崗位上。
第一次左手寫報表,花了一個多小時,字還歪七扭八,張興燚心裏很不是滋味。為鍛鍊穩定性,她買了十字繡,有空就繡幾針;下班後,一個人留下來,一筆一畫地練字。一段時間下來,握筆明顯穩了,還學會了一隻手打字的新技能。
張興燚靠着一隻手,用了一個星期的時間,將全村363户1759人的扶貧數據庫建了起來。為做好數據更新,她經常穿着雨靴,踩着泥巴,跟着村幹部入户調查,“因為身體還缺乏平衡,只要上個坡或者遇到下雨天,就容易摔跤,經常青一塊紫一塊的。”
每次摔倒,她簡單處理一下,又繼續工作。每跌倒一次,她便更堅強一分。
領 頭
張興燚能做的事越來越多。
2019年3月,紙廠村村委會換屆,她被選為村委會副主任,繼續帶着村子發展產業,脱貧致富。
“別人幹啥,她幹啥,還衝在前頭。”説起張興燚,紙廠村第一書記肖昌華覺得,沒什麼事情能難住她,“許多村民寧願把土地撂荒,也不想流轉,覺得守着地踏實,但她一一上門做工作,轉變了大家的想法,把事做成了。”
為調動積極性,把村民的想法擰過來,張興燚組織開了羣眾會,大大小小不下20次,兩個多月終於做通工作,“廣種薄收還是乾脆撂荒,又或是流轉出去?有租金,有分紅,能務工,這個賬不難算。”
63歲的村民羅國昌,種了大半輩子的地。前幾年孩子上學,家裏經濟負擔重,也成了貧困户。
“多虧了張主任,我家收入現在漲了不少。”2017年,羅國昌將家裏的5畝多地全都流轉種刺梨,自己到基地除草打工,籠統算下來,一年也有兩萬多元收入。
“村裏平地少,要想做成點產業,還真得勁往一處使,大家把地歸攏起來,這樣擰成一股繩就能辦大事。”操持村裏的首個產業,從測量土地到種植刺梨,張興燚全程跟進,擼起袖子,帶着大夥兒一起幹。
“整地的時候,幾件衣服都被雜草劃破了,腳上也是舊泡消了新泡起。”為提高刺梨成活率,她還特意去鄰村取經,回來後再教給村民。“好處也不少,爬坡的平衡性徹底鍛鍊了出來,現在我走路就像一陣風,又穩又快。”張興燚笑着説。
眼下,村裏1200畝刺梨已經掛果,純利潤預計超20萬元,平均人均增收2000元以上。“去年還挖了9個魚塘,佔地有20畝,養殖稻田魚,一年能賣30多萬塊,算下來貧困户又能增收不少。”張興燚説。
截至目前,紙廠村的貧困發生率已降至1.59%。張興燚也創辦了自己的公司,重新活出了滋味,“一個人富不算啥,帶着大家一起致富,才算本事大。”
正聊着,張興燚的手機又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