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是什麼?是你辛辛苦苦掙錢換來的樓房,還是你家人居住的地方?
家是思念,簡陋如小巷裏一處地下室,若承載了温馨與鼓勵,那就是某個人的家;而堂皇如山間一座別墅,若獨自守着偌大的卧室,屋外的涼風更會令你刺骨,這是家麼?
?一座處處透着年歲的村莊,一條坑坑窪窪的馬路,迎着下午暖意洋洋的餘暉,村莊裏的馬路上蹲着一隻正在曬太陽的老貓。
“露皮塔”,一聲似顫顫巍巍般的呼喚,雖已佝僂的老貓略微睜開惺忪的雙眼,似是要看清誰在叫它——這是它來到村莊後無數個日子裏的又一個平常的下午時光。
?喊露皮塔的是一位上了年歲的奶奶,她拿着城裏的侄女為露皮塔帶回的貓糧,準備讓這位她已忘記結交了多少年的老夥計來開開胃。
不一會兒,反應過來的露皮塔跑向了正在二樓餵食的奶奶。這隻年齡幾乎與人類百歲老人等同的老貓唯有在面對食物時還能麻利地走動,它最害怕的就是餓肚子,以及……如當初來到這個村子時所面臨的“黑暗”。
?露皮塔怕黑,這是它身為一隻貓咪所令人難以理解的地方。它的身世早就無人知曉,奶奶只説它在來到這個村莊裏時就已經很老了。
至於露皮塔什麼時候來的,奶奶已記不清了,她只記得當初與露皮塔的相遇,因為露皮塔是她見過的最可憐的流浪貓,乃至於往後的很長一段日子裏,奶奶都沒有把“可憐”二字跟露皮塔分開。
?露皮塔這個名字跟村莊的名字一樣。奶奶當初沒想過給老貓取名,僅用類似於“咪咪”的名字來叫老貓,因為……她直到現在都沒認為自己當初是在救老貓,只能説是她的善心所致。
初來村莊的露皮塔沒有現在這般“胖”,那時的它猶如從未吃過飯的餓鬼一般,在見到奶奶給它送來的剩飯後,立馬狼吞虎嚥地吃得一乾二淨。
?然而吃完了剩飯的露皮塔沒有多看奶奶一眼,它拖着疲憊的身子一瘸一拐地跑了,僅留下了一小撮被血凝結成的毛髮。
奶奶沒有在意露皮塔的離去,因為這個小鎮時不時會有一些流浪貓到來,結果又會不約而同地消失,或許是去了人更多的城市吧。
?誰知道呢?萬一這些流浪貓就是為了遠離城市的紛爭而來到村莊,最後又因為忍受不了更容易捱餓的日子而回到了城市裏。
可是第二天凌晨,正要醒來的奶奶被陣陣喵叫聲直接吵醒了,在樓梯上看着她的正是白天到來的露皮塔。只是露皮塔再次直接離開了,一副根本不願與奶奶交流的樣子。
?心善的奶奶從屋子裏拿出一點食物放在了樓梯上,這是她往後很多個日子裏每天都會做的事。因為露皮塔的叫聲就如奶奶的鬧鐘一般,每晚都會來催促奶奶餵食。
不過露皮塔花費了很長一段時間才接受了奶奶的善意,之前它只會等到奶奶放下食物後又偷偷地去吃掉,然後等到接下來的一個凌晨再去討食。
?奶奶其實那時並不知道是露皮塔在向她討食,她曾一度以為露皮塔是活不了多久的。直到有一天,正躺在二樓陽台睡椅上休息的奶奶被一陣陣咕嚕咕嚕聲吸攪擾了清夢,蹲在她身旁的露皮塔還如當初見面那般蒼老,只是身子胖了一點,毛髮也多了一丟丟。
?從那天開始,露皮塔終於放下了對奶奶的警惕,白天除了去追尋陽光落下的地方外,就是去奶奶的庭院或者二樓上待着。
露皮塔的生活挺簡單的,照奶奶的説法,每天凌晨見了它一面後,就説明天快要亮了;待到它再次來陪奶奶時,就説明快要到中午了。
?而晚上的露皮塔是不會出現在奶奶面前的,它討厭夜晚,所以每當凌晨時叫醒奶奶後,它也可以迎接即將到來的一天陽光了。
有關露皮塔的照片是奶奶的侄女拍的,她對這隻全身充滿着故事的老貓尤為在意。因此為了能更加了解露皮塔,她開始每年都會回到這個村莊兩三次,每次都會跟着露皮塔好幾天。
?安靜的村莊很少會有喧鬧,露皮塔時常會遊蕩在那條破爛的馬路上,偶有一兩隻年輕的貓咪從它身旁經過,彼此甚少打招呼,因為它已經適應了這個村莊,村莊就是它的家。
?奶奶的家不是露皮塔心中的家,它喜歡遊蕩在整個村莊裏,看着途徑此地的小車緩緩前行,躺着被太陽曬得暖和的青石板,享受着難得的安靜餘生——它逐漸聽不着了,這個村莊對它而言越來越安靜了。
?真的多虧了奶奶的關懷,露皮塔才能在這個人本就不多的村莊裏安靜地活着。奶奶曾笑着對侄女説:“我可不能跟着你們走,還有個同樣沒牙的老夥計等着我做飯呢”。
?其實,遊蕩整個村莊的露皮塔是為了更暖和,因為它怕冷,唯有一直追逐陽光;每天前來與奶奶待一起的露皮塔不只是為了食物,因為它怕黑,唯有得到奶奶的回應,它才會安心休息。
?露皮塔的住所是那口土紅色的罈子,那是它初來村莊時躲避危險的地方,也是它無數個夜晚等待凌晨到來的地方。奶奶説,罈子將會留到露皮塔去喵星的那天,讓它從哪裏來,又從哪裏歸去。
“露皮塔”,一雙滿含回憶的眼睛是對這個名字最好的回應,它似乎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