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貿易組織新總幹事遴選定於6月8日開始,總理事會將在現任總幹事羅伯託·阿澤維多離任之前“加速”選出新任“指揮官”。
目前,來自歐洲和非洲等地的多位前任或現任貿易官員被視為潛在人選。在世界面臨百年未有之大變局的背景下,誰將掌舵這一核心貿易多邊機制備受關注。
但受諸多因素影響,遴選過程恐怕不會一帆風順。同時,在世界經濟和貿易秩序受到單邊主義、保護主義以及新冠疫情衝擊的當下,世貿組織和繼任總幹事面臨不少挑戰。
陷入困境?
現年63歲的阿澤維多來自巴西,2013年9月起出任世貿組織總幹事,2017年9月成功連任。作為首位來自拉美和金磚國家的總幹事,阿澤維多在任內享有“共識築造者”的美譽。
然而,阿澤維多上月“突然”宣佈將於8月31日正式離職,提前一年結束第二屆4年任期,給面臨全球經濟衰退、急待改革的世貿組織帶來更大壓力。
這位曾經意氣風發的“指揮官”為何離場?用阿澤維多的話説,這是“個人決定”,符合世貿組織“最大利益”。不過,輿論似乎聽出了他的無奈,尤其是在全球貿易秩序遭遇美國單邊主義行為侵蝕之際。這個組織“現在什麼也做不了,不能磋商,一切停擺”。
在新冠疫情衝擊全球經濟的當下,阿澤維多還表示,在一些成員為“後疫情時代”着手塑造世貿組織議程時,理應選出一名新總幹事,為該組織注入新活力。他説:“如果我繼續留任,一切都不會改變” 。
“他是在困境下想離開了”,中國世貿組織研究會常務理事、清華大學中美關係研究中心高級研究員周世儉説。去年底,世貿組織爭端解決機制因上訴機構法官人數不足而“停擺”, 讓阿澤維多擁護的“基於規則的國際貿易體系”遭遇重創。
在上海社會科學院研究員、上海國際經濟與金融研究院特聘研究員徐明棋看來,除了上訴機構“停擺”,世貿組織成員意見分歧較大,議程難以推進,或許也令阿澤維多感到“心累”。
任務艱鉅
阿澤維多“閃辭”後,世貿組織宣佈新總幹事遴選定於6月8日開始。
遴選程序一般分為三個階段:首先,世貿組織成員在1個月內提名各自候選人;隨後,被提名候選人可在3個月內向世貿組織成員介紹自己,並就該組織面臨的相關問題表達意見;最後,總理事會通過協商決定人選任命。
實際上,世貿組織新總幹事遴選程序通常應於現任總幹事任期結束9個月前啓動,並於現任總幹事任期結束3個月前敲定最終人選。
但眼下,從啓動遴選到阿澤維多離任只剩兩個多月時間,加之其中利害關係複雜,輿論認為遴選過程不會一帆風順。路透社稱,對於一個多年沒有達成重大國際協議,且通過共識來決定領導人選的組織來説,這是一個艱鉅的任務。
據悉,若到8月31日無法確認新總幹事人選,總理事會須指定一名現任副總幹事擔任代理總幹事,直至任命新總幹事。分析認為,鑑於世貿組織目前所面臨的困境,這不是一個好的選擇。
花落誰家?
綜合外媒報道,目前,來自歐洲和非洲等地的多位前任或現任貿易官員被視為潛在人選,其中不乏女性人選。
歐盟貿易委員菲爾·霍根的發言人5月31日説,霍根有意參選。歐盟內部還有另外兩名潛在人選——西班牙外交大臣阿蘭查·岡薩雷斯·拉亞和荷蘭貿易與發展合作大臣西格麗德·卡格。
英國前商務大臣彼得·曼德爾森也已表露參選興趣。一些歐洲人士認為,按照世貿組織內部不成文的慣例,總幹事應由發達國家和發展中國家人士交替出任。
非洲方面,肯尼亞外交官阿米娜·穆罕默德,來自埃及的世貿組織前官員阿卜杜勒哈米德·馬姆杜 ,尼日利亞經濟學家恩戈齊·奧孔約-伊維拉,貝寧駐聯合國大使伊洛·拉烏魯均被視為潛在人選。
分析認為,鑑於參選人眾多,遴選看點之一在於歐洲和非洲各國能否團結在同一位參選人身後。
亞洲方面,日媒稱印尼前貿易部長、現為世界銀行常務董事的馮慧蘭也被視為潛在人選。
另據澳媒報道,美國政府正敦促澳大利亞幫助尋找一位令人信服的候選人,以推動世貿組織改革。美國貿易代表萊特希澤已與澳貿易部長西蒙·伯明翰就相關事宜進行交談。不過,觀察人士尚不確定澳政府能否選出一位既有高層政治影響力,又在國際貿易領域經驗豐富的人選。
可以看出,儘管世貿組織面臨不少挑戰,但眾人躍躍欲試表明該組織對各國參與貿易治理仍有很大吸引力,發展中國家參與多邊貿易機制的熱情尤為明顯。
徐明棋指出,從經濟總量和貿易規模來看,非洲是否具備足夠影響力有待觀察。在人選方面,美國和歐盟的態度應該會比較重要,亞洲的力量也不容小覷。
但是,鑑於歐盟和美國是塑造全球貿易領導地位的主要競爭者,預計雙方將就人選展開激烈爭奪。對於候選人的分歧或將進一步加劇成員之間的裂痕。
還有觀點認為,“新當家”必須堅忍不拔,能在全球壓力和衝突面前巋然不動。
瑞士聖加侖大學國際貿易學教授西蒙·伊文尼特説,新總幹事需把世貿組織“重新黏合起來”,必須要求所有主要成員尊重其權威,因此最好由“政務資歷很深或全球地位較高”的人來擔當。
世貿組織需要一位“外交家型的總幹事,不僅懂得法律,還需要外交視野”,徐明棋説,這一職位需要高超的協調能力,化解成員間的矛盾,彌合差異,凝聚共識。
路透社指出,新總幹事將面對不少挑戰,包括應對成員間貿易爭端和日益抬頭的貿易保護主義浪潮,以及促進新冠疫情後經濟復甦等。
向何處去?
第二次世界大戰結束後70多年中,世界建成一個自由貿易體系,關税與貿易總協定及其進化而成的世貿組織制定了這個體系的規則,多年來維護着國際貿易關係的“和平”。
但眼下,隨着大國難以互相妥協達成一致,世貿組織陷入了困境,徐明棋説。該組織為“有規則的自由貿易”保駕護航的功能有所衰弱,發展前景引發擔憂。可以説,世貿組織處於“調整的轉折階段,新的歷史階段”。
上海市商務發展研究中心國際貿易研究部主任、上海WTO事務諮詢中心博士後張娟指出,美國總統特朗普曾在2016年競選期間多次表示美國簽署的多個貿易協定已經過時,需要使之現代化。其執政後更是對全球貿易體系,尤其對世貿組織提出前所未有的批評和破壞,並且威脅退出、阻撓運作等等。
此外,受新冠疫情蔓延影響,全球經濟和國際貿易可能面臨自大蕭條以來最嚴重衰退。同時,多國增設貿易壁壘,對食品和藥物供應施加出口限制,世貿組織更難發揮平台作用。
阿澤維多承認,世貿組織可能並不完美,但它“不可或缺”。 一旦這個體系被嚴重削弱甚至徹底破壞,世界貿易可能重回“叢林法則”當道的混亂狀態。
“我們看到了‘叢林法則’的迴歸。”墨西哥前駐世貿組織大使羅伯特·薩帕塔説,“成員們需要讓該組織適應當前挑戰。否則,世貿組織就會被判定為無關緊要。”
其實,早在多哈回合貿易談判陷入僵局後,世貿組織“改革”呼聲就已漸起。面對世界經濟和政治新形勢,這台運轉了25年的機器也許是時候“更新”了。
周世儉指出,世貿組織成員數量眾多,達到164個,各方難以在協商一致原則下取得成果。從改革角度看,或可在世貿組織框架內設立常設理事會,由貿易額佔全球比重超過1%的成員參與。通過採取民主集中制,少數服從多數原則提高效率。
徐明棋預計,世貿組織改革進程將會朝着更加透明的貿易政策,加強監管職能,擴大規則涵蓋面,加強法律制約性等方面邁進。
“這是一個前所未有的時代,如果世貿組織想在重建全球經濟方面發揮重要作用,它將需要一部新的劇本。”白宮前高級官員、霍根·洛弗斯合夥人凱利·安·肖説,“世貿組織真正需要的是一位改革者。”
“新當家”是否會給世貿組織帶來新思路、新氣象和新機遇?尚無明確答案。
不過,或於明年在哈薩克斯坦努爾蘇丹召開的世貿組織第12屆部長級會議可能成為一塊重要的里程碑。此外,“今年美國大選結果可能帶來變數”, 徐明棋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