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年,醫藥行業正在經歷爆發式的增長。
新冠疫情讓社會的目光快速聚焦於醫藥領域,助推了這一輪快速發展。在疫情爆發前,醫藥生物行業的總市值大約為4.5萬億元,半年的急速增長後,總市值已經是6.5萬億元,整整增長了接近2萬億元。
這場爆發不能説是“一蹴而就”,而更像是“厚積薄發”。近五年來,醫藥發展生命科學技術的進步,國內鼓勵藥物創新的政策紅利,港股科創板提供的退出方式,老齡化加劇的趨勢,疾病譜的變化,都使得醫藥行業穩步前行。
在艱難的大環境中,與很多等不到投資人的行業相比,生物醫藥就像是冬日裏的一湧熱泉。
然而,如果我們進入醫藥領域細細探索,會發現繁盛之中風雨欲來。以輝瑞為典型代表的全球製藥巨頭正在精兵簡政,大刀闊斧地調整國內團隊架構。國際巨頭的動作往往影響深遠,行業或許要迎來它的洗牌變革時刻。
“宇宙藥廠”的過山車之旅
説輝瑞普強在國內坐了一回過山車,這一點也不為過。公司總部落户中國的一年時間裏,它經歷了一次合併,公司5位總經理又全部離職,近期又直接拿掉了首席運營官的位置。
一次次大刀闊斧的變動,時間點極其緊湊。
創立170餘年的輝瑞,銷售量常在全球前三名,被業界冠以“宇宙大藥廠”之稱。輝瑞的策略變動,值得深入研究。
輝瑞普強原是輝瑞組織架構中的三大部門之一。輝瑞原來的三大部門分別是輝瑞生物製藥、輝瑞普強與消費者保健,其中“輝瑞普強”繼承了此前輝瑞成熟藥品事業部“普強”的主要資產,主要是已過專利期的原研藥品和仿製藥,如立普妥、絡活喜、萬艾可等,共二十多個品牌。也就是説,輝瑞普強直面大量仿製藥品牌的競爭,非常着重於市場銷售功能。
去年5月,輝瑞普強全球總部入駐中國,落户上海。短短兩個月之後,輝瑞普強就宣佈與仿製藥企業邁蘭合併,以期在中國和其他新興市場覆蓋更大市場份額。合併預計2020年年中完成,預期新公司將在今年獲得190至200億美元營收。而就在交易按部就班進行之中,2019年底突發爆炸性消息,輝瑞普強的五位總經理全部離職。近期,輝瑞普強又來了一次巨大的架構調整,直接拿掉了原有體系中首席運營官的位置,原來下轄的部門直接向大中華區總裁苗天祥彙報。可以看出,輝瑞普強的新動作意在讓組織架構扁平化,精兵簡政,提高組織效率。
不僅僅是輝瑞,跨國藥企輪番開始謀求變革。6月,諾華核心產品“可善挺”的全國銷售及市場準入策略負責人的位置取消,諾華在北京、上海、廣州設立三位區域銷售總監,直接向上一級的事業部負責人Thomas Rowland彙報;5月,賽諾菲重組中國區架構,宣佈開始執行全球事業部全面負責制,貫通中國區架構和全球架構;4月,阿斯利康中國區的心血管和糖尿病兩大領域業務整合,合併至一個業務部。
跨國藥企架構調整以往也有發生,但如此高集中度的變革實屬罕見。是什麼引發了巨頭們的架構轉型潮?這些動作會對行業產生什麼影響?這是值得探究的問題。
人事鉅變的根源
儘管跨國藥企人事鉅變的時點,與新冠疫情有所交叉,但實際上,疫情不是導致轉型潮的根源,我們稍後會講到疫情帶來的變化。最根本的原因,我們認為是國內藥品市場進入了“薄利時代”。
為什麼這麼説呢?“醫保局專家靈魂砍價”的視頻在去年底火得上了熱搜,刷新了公眾對藥品市場的認知,而這一事件,正是藥品薄利時代打開帷幕的縮影。
“靈魂砍價”的背景事件,是2019年國家醫保目錄價格談判,最後談成的結果是,97個藥品談判成功,其中多個知名進口藥品基本給出了全球最低價。
不僅是醫保目錄談判,一輪輪的藥品集中帶量採購更是將藥品價格壓到歷史新低。日前剛結束的第二批國家藥品集採,平均降價幅度達到53%,藥品最高降幅達到93%。
藥品帶量採購是醫藥行業一項改革性的政策,通過整合購買量的方式,談到更低的藥價。這項政策最早是2018年底在“4 7”個城市試點,由國家組織這些城市的公立醫療機構,形成採購聯盟,把公立醫療機構的藥品採購需求整合起來,直接跟企業談藥價、定數量,提高議價能力。試點之後,帶量採購政策不斷擴圍,去年9月試點範圍擴大到全國,今年又完成了第二批帶量採購。可以預見的是,帶量採購還會不斷擴大影響範圍,第三批的帶量採購也指日可待。
不斷擴圍的帶量採購,帶來一場行業洗牌,讓藥企意識到,如果想保有市場份額,就必須順應薄利趨勢,維持較低的價格水平。如何適應這樣的變化呢?一個最直接的策略是降低銷售費用,改變以往醫藥代表推廣營銷的人海戰術,這一系列的變動也導致了上文所述的組織架構調整。
藥品薄利時代,未來可能發生什麼?
可以預見,帶量採購的影響力會不斷擴大。浪潮已來,國際巨頭也動手調整架構,影響深遠。那麼,行業未來可能會發生什麼變化呢?36氪給出這幾點猜想。
第一,醫藥代表減員趨勢。醫藥代表是藥品推銷的主力軍,他們拜訪醫護人員、推廣產品,向醫院和藥店進行營銷。以往藥企偏好採用人海戰術,編織細密的藥代網絡刷影響力,人力成本大量佔據營銷費用。36氪接觸到的數位醫藥代表透露,自己所在的大型藥企已經在調整藥代隊伍,本來工作過程中也需要自己墊資,內外壓力下,今年的生存狀況非常嚴峻。
第二,營銷策略線上化。削減藥代人力成本後,藥企要做營銷推廣,可能會更傾向數字營銷,可以通過網絡渠道更加精準地推廣,依據營銷數據及時更新策略。
新冠疫情也在助推線上化趨勢。以往線下營銷時,藥企會注重開展學術推廣會議,邀請醫護人員、行業專家參加學術會議,宣傳和推廣企業的治療理念,這些會議也是醫藥代表進行營銷的好時機。而新冠疫情的到來,因為不能人員聚集,線下學術會議被按下了暫停鍵,辦會界的積極代表輝瑞也在4月份宣佈暫停一切國內學術會議,在這個契機下,營銷方式轉向線上化。
延伸開來去説,新冠疫情已經顯著推進了互聯網醫療的發展進程,衞健委已經多次發文要求公立醫院加強互聯網醫療,上半年共有六十餘家實體醫院上線了互聯網醫院。而這一趨勢,也可能引發藥企的反應,例如説,在輝瑞普強近期的架構調整中,把公司業務分成了三個部門,即醫院銷售業務、零售業務、創新互聯網醫療服務業務,互聯網醫療第一次被藥企單獨列成核心業務部門,這一步棋也值得關注。
第三,藥品之外,醫療器械也將迎來洗牌。醫療器械與藥品並列為行業兩大支柱產業,緊跟着藥品帶量採購的步伐,醫療器械的帶量採購也吹響號角。最先聚焦的是處於投資風口的高值耗材,例如心臟支架、人工關節等等,這類產品的特點是技術水平高、利潤率高、市場廣闊。去年安徽和江蘇開展了高值耗材帶量採購的首次試點後,近一個多月,高值耗材帶量採購的相關動作頻現,京津冀等九省市聯盟採購人工晶體,預計降價幅度超50%,與此同時福建、浙江、山東分別展開省內耗材帶量採購,醫保局在本月又接連發布三份流通領域的徵求意見稿,為全國集採鋪平道路。
總得來説,帶量採購給飛速增長的醫療行業提出了高要求,藥企在這輪降價潮中必須快速調整成本結構,優化營銷效率,才能留住市場蛋糕。儘管整體行業欣欣向榮,但藥企面臨的挑戰也相當嚴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