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去一週裏，美國股票市場上演了令人瞠目結舌的“韭菜”崛起。散户們通過社交平台聯動，推高“遊戲驛站”為代表的數只股票，血洗華爾街多家空頭機構，造成其高達數十億美元的損失。
在取得第一階段的“勝利”之後，股價與股票交易繼續狂飆突進。遊戲驛站的股價從1月12日的每股20美元，截至1月28日飆升到了每股近500美元。
就在1月28日，“韭菜”們使用的股票在線交易平台“Robinhood（羅賓漢）”卻突然宣佈，對部分股票進行限制，只許賣，不許買，提高入場門檻。處在漩渦中心的Robinhood“馬甲”開始掉落。
據《紐約時報》報道，Robinhood向投資者們打造出了與華爾街抗爭的形象，放言要實現“金融民主化”，但事實是，它的存在也完全依賴華爾街。上週，這兩種現實終於發生了史詩級的衝撞。而這場瘋狂也很快演化成了一場危機。
處在風口的這家初創公司突然就像極了那些不堪重負的、搖搖欲墜的公司，既有危，也有機。
是誰絆倒了羅賓漢
在1月28日宣佈“只許賣不許買”之後，Robinhood遭到了用户批評，線下抗議，還有不少人對其提起了訴訟。各方也開始揣測、挖掘，Robinhood在這個關鍵時刻做出這一看似助力華爾街“圍剿”散户的行為背後是否存在利益勾連。
29日晚，Robinhood在博客發文澄清稱，“並不是我們想阻止大家購買這些股票”。該公司表示，限制用户購買那些價格劇烈波動、交易頻繁的股票，這是為了達到清算公司突然要求的增長了十倍之多的預存款要求。
絆倒羅賓漢的是證券存託與清算公司（the Depository Trust & Clearing Corporation，DTCC）。這家機構負責清算大多數的股票交易，確保錢和股票最終都到了對的人手裏，Robinhood也是其會員公司之一。除了進行清算，DTCC還負責風險防範，確保其中一家破產，不會產生傳染效應。為此，所有會員都需要交備用的緩衝資金，以便在需要的時候用來維穩。當股票市場發生劇烈波動或交易量暴增的時候，每個會員公司所需交納的資金就越高，而這筆資金需求可能會隨市場變動而出現臨時性的暴增。
這次正是如此。1月28日上午，DTCC通知其會員公司，用於緩衝的資金需在數小時內從260億美元增加到335億美元。而Robinhood的客户交易量巨大，也因此需要承擔其中很大一部分。
這一要求是沒商量餘地的。不能滿足要求的公司，DTCC將不再為其交易進行清算。“如果你不能清算一筆交易，你就不能進行交易。”納斯達克前首席執行官羅伯特·格雷費爾德解釋道，“你就被驅逐了。”
對城堡證券（Citadel Securities）或摩根大通等華爾街的“老牌玩家”來説，臨時拿出上億美元不是個問題，但對Robinhood這樣的初創公司來説，這就是“讓人發瘋的狀況了”。
在籌集所需資金的時候，Robinhood限制了客户購買遊戲驛站、AMC等熱門股票，只允許出售，不允許購入，從而降低風險水平，幫助公司達到DTCC的額外資金要求。
與華爾街的衝突
羅賓漢可否承受其重
對Robinhood來説，當前這樣的狀況自然是有後果的。
1月29日，美國證券交易委員會（SEC）表示，將仔細審查任何可能“對投資者不利或不恰當地限制他們交易某些證券能力”的行為。各方都在呼籲，就該平台用户不能自由交易的投訴召開聽證會。
Robinhood的困境聽起來並不陌生：一個承諾要革新行業的硅谷公司，最終卻被它所釋放的能量所反噬，被那個它曾承諾將改變的行業、或行業監管者所管控。這跟臉書、谷歌沒有多大區別。它們如今都尷尬地處在憤怒的公眾和政策制定者之間。
▲股票交易軟件Robinhood 圖據《紐約時報》
“從市場推廣的角度，他們把自己定位為新的、創新的、酷的。但我認為，大家漏掉的部分是，當你把它像洋葱一樣層層剝開，會發現這就是一個受到層層監管的生意。”股票經濟和交易公司Abel Noser聯合首席執行官皮特·維勒指出。
不過，惹了眾怒，引發了在線批評、線下抗議示威，甚至遭到起訴，這些都沒有減慢Robinhood在這一波“韭菜革命”中順勢增長的步伐。28日，Robinhood軟件下載超過17.7萬次，是其上一週下載量的兩倍。同一日，其移動端的日活躍用户達到270萬人，達到其史上最高數據。而這些數據超過了Schwab、TD Ameritrade、E*Trade、Fidelity和Webull等所有競爭對手的總和。
野蠻生長
爭議從來不少
2013年，巴特（Baiju Bhatt）和特涅夫（Vladimir Tenev），這兩個斯坦福大學的同學聯合成立了Robinhood公司。他們的目標是讓每個人都能進行股票交易，從而實現“金融民主化”。因其股票在線交易業務不收取佣金，Robinhood吸引了大量的年輕用户，後來他們也成了此次的“韭菜”，即Reddit論壇“華爾街賭徒（WallStreetBets）”版塊用户最喜歡的在線交易平台。
▲Robinhood聯合創始人 圖據《紐約時報》
那麼，Robinhood的商業模式、免收佣金是靠什麼買單呢？據悉，Robinhood靠的是“訂單流獲利”，即將其平台用户買賣股票和期權的交易信息賣給華爾街的公司。儘管不少在線交易平台都是靠着類似的模式賺錢，但Robinhood比其對手的每筆交易賺得多很多。
Robinhood在市場推廣中“扯的大旗”和實際盈利機制的這種不吻合，已經招來SEC，對其處以高達6500萬美元的罰款。SEC表示，Robinhood本是靠賣用户交易信息賺取華爾街公司的錢，卻在這方面對其用户進行了誤導。
“他們總是衝進去想製造大水花，結果常常又不得不倒車回去。”金融公司Cerulli Associates股票交易分析師斯科特·史密斯指出。
遭金融機構聯合“絞殺”？
年輕人計劃再度“佔領華爾街”
這場史詩級別的大戰還不知道要如何發展，又要如何收場。
在過去一週裏遭受到“圍剿”之後，年輕股民們對華爾街更憤怒了，聲稱要“重新佔領華爾街”。據《紐約郵報》報道，他們計劃在當地時間1月31日前往曼哈頓下城的祖科蒂公園，抗議對沖基金及其他金融機構破壞他們購買“遊戲驛站”等股票的聯合“絞殺”行為。
▲組織再度佔領華爾街的加文 圖據《紐約郵報》
組織抗議的加文·萬克思表示，這些金融機構聯合“絞殺”業餘交易者，“應該被起訴。這些人中很多都應該進監獄。短信、郵箱都應該被查。他們就是聯合起來的。”
不過，他們不會像以前“佔領華爾街”的人一樣在那裏過夜。“我們星期一還要去上班。”加文表示，抗議會有序進行。
紅星新聞記者 林容
編輯 郭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