娛樂觀:郭德綱與其清理門户 不妨考慮改班規
8月31日,歐弟宣佈正式加入德雲社,並稱已入德雲社家譜。隨後郭德綱曬出“德雲社家譜”,稱決心清理門户,要給好人們一個交代。家譜中提到,“有曾用雲字藝名者二人,欺天滅祖悖逆人倫、逢難變節賣師求榮,為警效尤,奪回藝名逐出師門”,疑指曹雲金與何雲偉 。9月4日,曹雲金髮微博直呼被人趕盡殺絕,置之於死地,網友猜測所指之人就是郭德綱。儘管曹雲金退社已有一段時間,但一時間原本情同父子的師徒隔空嗆聲,令人感慨。
作為國內最火的相聲演出團體,德雲社自張文順、邢文昭、王文林、郭德綱、于謙等人開山立社以來,二十餘年在相聲領域艱辛耕耘,終於隨着互聯網的普及,守得雲開見月明,樹立相聲藝術新旗幟:以天橋賣藝、茶館説書為原型成長起來的街頭撂地相聲藝術,雖然自新中國成立以後,曾經走進晚會相聲、電視相聲等體制,但被包養也成了相聲的死衚衕,逐漸偏離相聲市井演出的初衷,失去親民的況味、失去了觀眾,成為尷尬的藝術。郭德綱作為德雲社掌門人,從傳統出發對相聲藝術進行改良並獲得成功。德雲社這個團體不但扛起了傳承相聲藝術的大旗,也因與主流相聲界大異其趣的演出風格,深耕茶館、貼近觀眾的表演方式,贏得了市場的高度肯定,天橋等地的德雲社劇場逐漸成為廣大相聲愛好者新的精神家園。
然而樹大招風,創業易、守業難,同時相聲團管理上沿襲的是以往師徒傳承、曲藝班頭的江湖作風,加上在藝術追求、利益劃分等方面的原因,徐德亮、李菁、何雲偉、曹雲金、劉雲天等人先後出走,個別甚至出現師徒反目等情況,令人唏噓。
誠然,郭德綱於藝術表演上開宗立派、承襲大統,真正算是有藝術造詣的一代宗師;但作為一個聚集才華橫溢青年才俊、市場號召力巨大的團隊CE0,他並不那麼成功。一個德藝雙馨的藝術家,未必是一個管理大師。其根本問題是認為傳統曲藝的人員管理,也應執行傳統的管理方式,而不顧市場與人心的新變化。
在曲藝繁榮的京津地區,相聲隊伍一直執行的是江湖規矩,而相聲演員隊伍一直有一套成熟的培養體系:脈絡清晰的師承關係、明確的舞台分工、入行拜師以後的權限義務,學成要給師父效力三年報答養育之情等,全部都有成文或不成文的規定。所以,此番郭德綱收歐弟為徒的同時提出清理門户,依據即是自己在微博曬出的德雲社十大班規。比如第一條、第二條即為不準欺師滅祖、不準結黨營私。而何雲偉、曹雲金出走,恰恰也被外界猜測違反了這幾條班規。
這些江湖門派味道濃厚的班規,對於一個傳統演藝團隊來説是足夠好的管理制度,但對於一個現代的企業來説是落後、粗獷、道德化的扭曲教條。恰恰是制度方面的落後,讓德雲社的勞資糾紛異常嚴重:一方面,無論是合夥人制度(郭德綱和徐德亮王文林的關係),還是老闆僱傭員工制度(郭與其他雲、鶴字輩徒弟之間),都應該有更符合現代企業特質的管理制度與規定,權利義務對等、多勞多得、進退自由,而不是郭德綱自己認為“江河所至皆以忠正為本”的金科玉律。而一旦有成員因故退出,班頭郭德綱就常常站在道德角度進行評判,罕見有圓滿退社不被指責的成員,雙方並沒有平等的契約關係。
另一方面,隨着文藝的加速發展,演出市場之間的高度開放,加速了人員流動和和作品互相轉化,以道德約束限制人員流動的班規必然遭遇到利益的誘惑與市場的挑戰:即使最火的相聲演員也只是一個曲藝演員,而一旦成名之後轉型成為話劇、影視、綜藝演員,其人氣的變現與資源轉化,必然帶來收入利益的大幅增長,不論曹雲金、岳雲鵬動人在其他舞台上的活躍,郭德綱本人這些年也不斷在影視、綜藝等領域活動甚多,不似十年前專心於相聲藝術本身,也在驗證這個規律。班頭可為,成員不許,這種在制度執行上的雙重標準,也影響了團隊的互信基礎。如果沒有當初兄長們寧可退社也要單幹的決絕,以德雲社人員管理的嚴格,岳雲鵬們如今的全面轉型簡直不可想象。
從戲班到企業的轉型,由過去的家族式、權威式管理向制度化、人性化管理,是曲藝演出社團在這個經濟利益糾紛越發明顯的時代裏,必須跨過去的坎兒。郭德綱必須給自己的雲、鶴字輩弟子們一個理性假設,而不是假設他們是隻知道上台賣力演出、下台叩謝恩師的道德完人。越試圖以師徒承襲、行業規矩、知遇之恩,加上江湖意味濃厚的班規來管理自己的合夥人與員工,遭遇的困境就越明顯:越人情化的管理方式,越容易敗於人情。德雲社的骨幹一次次糾紛、出走甚至反目,折射的便是這種制度管理的落後。
在電影《霸王別姬》裏,民國年間的陳蝶衣和師哥因為學藝不精,尚能趴在凳子上等師父來執行家法,並大聲喊打得好,而長於新社會的小四已經對這種幫規家法不認同甚至反抗:並不是小四心壞了,不認師父了,而是時代已經變了。認識到這個問題的陳蝶衣當時也氣得發抖全身,但也無可奈何。郭德綱與其生氣地做個清理門户的師父,不如好好想想如何改改班規,做個跟着你有肉吃的CE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