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目的地】作為一部有關時間的科幻電影,雖然涉及穿越,但在劇情設置上卻將它塑造成了一個閉合的時空莫斯比環,不斷循環,通過影片的開篇將懸念放出,中間的不斷穿插講述,結尾的驚鴻一瞥,使得這部穿越戲別有味道。
無知的回魂屍
最近幾年上映的科幻片,如【星際穿越】、【超體】,都涉及了一個宏大的主題:時間。【星際穿越】用蟲洞理論完成了時間旅行,【超體】用“人腦開發到百分之百後與萬物同在”的科學假想完成了任意穿梭時間之流,而【前目的地】雖沒有科學理論或科學假想做時間旅行的支撐,但同樣指涉了時間這一主題。但不同於【星際穿越】、【超體】用時間現象的科幻外衣包裹父女親情的情感內核或者“人類潛能開發到極致是什麼狀態”這一理念內核,[前目的地]直接指涉時間內核,即時間悖論。
導演斯派瑞兄弟在讀完羅伯特·海因萊茵的《你們這些還魂屍》後,非常鍾情於這個充滿原創性和異質性的故事,並稱這本科幻小説為“一切時間悖論故事之母”。
在原著小説中,故事線更集中更濃縮,短小精悍,引人思考,而改編電影【前目的地】,因畫面本身的直觀與商業性附着的感官刺激,削弱了原著中的哲學奧義,但不可否認,電影更加引人入勝【前目的地】沿用好萊塢類型片的拍法,用復古的打光、揪心的配樂、瀰漫開的懸疑氣氛,來呈現這部關於時間悖論的科幻驚悚片。
全片大體一分為二,節奏一緩一急,前半部分為穿插大量閃回的室內劇,後半部分為目不暇接的時空穿梭劇,而突破天際的腦洞讓全部情節封閉在一個“環形結構”中,最終呈現出數學界提出的“莫比烏斯環”現象。
【前目的地】的“第一本”便劍走偏鋒,沒有按照常規電影的套路在開場交代人物,而是鋪設種種懸念,並用槍戰、爆炸營造的感官刺激將患者牢牢釘在座位上。至影片結束,才恍然大悟影片中的主要人物簡(或約翰)、酒保(或特工“我”)都是“永遠吞食自己尾巴的蛇”,且是一條蛇。從龐雜的故事中可以梳理出三條情節線:小女孩簡變性為男人約翰;特工“我”招募約翰為繼任特工;特工“我”追蹤炸彈客、殺死炸彈客,並最終成為炸彈客。三條情節線互為交織,鑲嵌在精巧的環形結構中,形成一個個悖論和怪圈。
影片中特工“我”帶約翰回到過去,約翰發現毀掉他一生的男人就是他自己,即使他想改變,也毫無他法。至影片結尾,特工“我”追蹤到炸彈客,發現造成平民傷亡的炸彈客就是他自己,他説絕不會成為炸彈客,但本片最後兩個鏡頭:未失效的時光機器、伊桑·霍克充滿殺氣的眼神,暗示他同樣別無選擇,最終成為炸彈客。這是典型的“祖母悖論”,即使回到過去,也無法改變命運。
對於“祖母悖論”,物理屆產生了“平行宇宙”的概念,相互平行的宇宙時間線不同,但都按照既定的時空順序發展,即人無論回到過去或前往未來都不能干預歷史,即使干預歷史,也會遭到阻擾。影片中無論約翰還是特工“我”,都無法改變自身命運,他們的人生軌跡早已命中註定。
“宿命論”成為本片的第一主題,英文片名“Predestination”來源於加爾文教教義中的核心理論,有時也被稱為“預定論”,意指上帝預先設定了將要發生的一切。
如果説【超體】發問“人腦開發到百分之百是什麼狀態”,那麼【前目的地】便是發問“人的命運是什麼狀態”。至影片結尾,特工“我”胸前的手術疤痕暗示簡、約翰、特工“我”、炸彈客都是同一個人,無論誰想通過時空跳躍改變命運,都於事無補,深陷這種“莫比烏斯環”式的怪圈。怪圈的核心內涵是:有限中包含着無限。
本片海報中,伊桑·霍克由海量人物的臉拼湊而成,延伸出來,即你是我,我是你,我們的命運早已預設,只是你我生活在不同的宇宙時間線中,但我們的命運殊途同歸。“宿命論”不只可以像基督徒祈禱上帝那樣可以給人心靈的慰藉,更重要的意義是讓人能更好地理解彼此的存在。
回到影片,臨近結尾,炸彈客説:“我們都是傀儡,我們都是羅伯森。”羅伯森是參與三條情節線中的唯一人物,他是超然的存在,支配着簡、約翰、特工“我”、炸彈客四枚棋子,羅伯森象徵着上帝,只是這位上帝是有形的,但影片之外,預設我們命運的上帝是無形的。這是電影【前目的地】中體現的宿命論,但原著《你們這些回魂屍》有更重要的主題,片中同樣引用了原著的這句話:“蛇吞吃了它自己的尾巴,週而復始,何謂始,何謂終……我知道我是從什麼地方來的了——可是你們是從什麼地方來的呢,你們這些回魂屍?”
【超體】只關乎理念,而理念一直是哲學的核心議題,呂克·貝松本人對該片的作用期待是:讓讀者看完後產生好奇和疑問,從而去深入瞭解有關人腦、幻覺、潛能的知識。而【前目的地】的發問,除了“人的命運是什麼狀態”,還有最基本的哲學問題:我是誰?我從哪裏來?我到哪裏去?這是海因萊茵對讀者的期待,因為他知道,我們這些回魂屍都是無知的。
不要因為低分而錯過一部佳片,不要因為高分而浪費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