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管虎、郭帆和路陽共同導演的《金剛川》正在熱映,張譯的表現再次令人驚豔,有人稱他的表演境界是“抵心通神的級別”。
從《士兵突擊》《我的團長我的團》《生死線》到《親愛的》《山河故人》《追兇者也》《紅海行動》《我和我的祖國》《攀登者》等作品,張譯無疑是最受導演喜歡且放心的演員之一。他在《我和我的祖國》中,口罩遮住臉龐,只用眼神傳達一切情緒的功力,至今令人歎為觀止,回味無窮。
今年疫情之後,影院復工以來,張譯出演了《八佰》《我和我的家鄉》和《金剛川》三部電影,加上即將上映的張藝謀的《一秒鐘》《懸崖之上》,張譯的“搶手”可見一斑。《金剛川》導演管虎坦言,影片把鏡頭瞄向主攻戰場之外,關注個體小人物,自己開始有一點沒把握,怕演員撐不起來,但拍着拍着,“張譯的表演給我很大信心,我覺得還是非常有意思的”。
張譯對於角色的遊刃有餘與天分和磨鍊有關,更因為他的內心裏堅守着“戲比天大”的信條,全身心地投入其中。在網上“如何評價演員張譯”這個問題上,有一位網友講了這樣一個故事:電影《金剛川》後期配音,張譯第一次來,配完了自己所有的台詞,其實很多並不需要重配,但張譯認認真真地對每句台詞的口音進行修正。過了兩天因為改剪補拍等原因,張譯第二次來配音,三分鐘的戲配了三個小時。後幾天,劇組又發現有一個地方台詞意義不準確,需要讓張譯再改一次,本來就説想別的辦法補救一下,但配音導演打電話給張譯之後,張譯二話不説直接開車40公里到了錄音棚,打電話時是晚上10點,張譯到棚裏快11點了,只為了配一句話五個字,配完後自己又開車回家。這位網友寫道:“我入行八年,錄過的明星演員不計其數,恕我個人直言,這樣的演員不火誰火,這樣敬業的人不得獎誰得獎。進了棚擺架子的演員一大把,難伺候的也不少。張譯這樣的演員從我錄完他之後,以後我見人就吹爆他,不為別的,就因為我真的認為他值得。”
張譯在《金剛川》中
能夠有幸演老部隊的先烈
是冥冥之中的巧合
張譯當了10年兵,也出演了《士兵突擊》《紅海行動》等不少軍人戲,但是演《金剛川》,還是讓這位“老兵”起了“雞皮疙瘩”。
電影《金剛川》講述的是1953年,抗美援朝戰爭進入最終階段,志願軍在金城發動最後一場大型戰役。為在指定時間到達戰場,增加金城前線的戰鬥力,志願軍戰士們在物資匱乏、武裝懸殊的情況下,不斷抵禦敵機狂轟濫炸,以血肉之軀一次次修補戰火中的木橋。當時守護金剛川的主力部隊是24軍,而這正是張譯當兵的老部隊。
張譯説:“我23年前走進部隊當兵,在24集團軍70師201團3營4排1班,《金剛川》的主力部隊就是我的老部隊,2003年的時候被裁撤掉了,70師變成70旅,一直保留在中國人民解放軍的序列當中。我竟然能夠演我老部隊的先烈,特別特別榮幸,第一次拿到這個劇本,我覺得是冥冥之中的巧合,渾身雞皮疙瘩都起來了,感謝這部電影能讓我向老部隊致敬,感謝我10年的軍旅生涯。”
拍攝之前花了很長時間和高射炮“摸爬滾打”
雖然自己曾是軍人,且多次扮演軍人,但出演《金剛川》,張譯依然花費不少工夫準備:“雖然同樣是扮演中國軍人,年代不同,精神內核的表現形態是不一樣的。在開機之前我們重點看了一些那個時代的紀錄片和老照片,參考了很多資料,去尋找這些英雄前輩的精神風貌。那個時候的戰士更樸實一些,他們沒有先進的現代化武器裝備,作戰條件更加艱苦,從外形包括服飾、妝感等等各個方面都和現在不一樣。”
張譯和吳京在片中扮演的是炮手,如何放高射炮對他們而言是個挑戰,張譯説他們花了很長時間和高射炮“摸爬滾打”,劇組請專家給他們講解,瞭解37毫米的炮彈有多重,以及炮台的後坐力、彈殼彈口、腳踏、射擊口、瞄準器等,不能忽略每一個細節。一門大炮需要7個人一起合作,大家一起訓練,最終達到一聲令下直接到位的程度,所有人都融入自己的角色中。
張譯説自己開始練時,炮怎麼裝彈、怎麼上膛、怎麼發射完全不知道。“一訓練才知道,這個炮甚至還有換擋的這種操作,換擋之後,可以從單發變連發。在實拍的時候,最大的難度是如何和炮為伍,影片中我很重要的一些表演橋段都是跟炮有關係,需要我既要熟練地掌握這些炮的技巧,同時還要去演戲,要説台詞,要想好人物關係,記清楚規定情境。還有最重要的一點,我們還要想清楚敵機在哪裏,敵機的炮彈什麼時候打過來。有很多想象中的這種表演包括虛擬表演,對於我們來講是最重要的,也是最難的一次實踐。”
特別喜歡張飛這個角色
張譯在片中扮演的角色叫張飛,外形卻很柔弱,所以他的師傅、吳京扮演的關班長嘲諷他,就這個樣子也能叫張飛。但是就是這個瘦弱的張飛卻在最後爆發出了巨大的血性和能量,他的捨生取義,他的犧牲,成為影片最大淚點,也讓張譯的表演帶有極大的張力。
張譯説自己特別喜歡對張飛這個名字的設計,開始管虎導演和他聊時他還以為對方在和他開玩笑,但看了劇本才發現並非玩笑:“這是我特別喜歡這個劇本中的一點。《三國演義》中劉關張桃園三結義是一段佳話,代表着團結,代表着兄弟同心、其利斷金,是這樣的精神主旨。中國人無論做什麼事情,團結都是第一位的。我當兵的前四年是學員期,每天三餐之前都要唱歌,我印象裏唱的最多次數的歌就是《團結就是力量》,所以我覺得導演可能是希望通過劉關張這三個名字,來展現我們中國軍人團結一致,不怕犧牲的精神。可是導演又把這個張飛的性格變成了有點謹慎,有點細膩,故意和我們印象中的猛張飛形成極大反差。”
所以,張譯扮演的張飛開始是文質彬彬的,心細又謹慎,他的裝束永遠是一號、二號兩個炮陣地最完備的一個,頭戴鋼盔,扎着武裝帶,戴着望遠鏡、子彈袋,胸口彆着鋼筆,口袋裏揣着記事本。吳京扮演的老關抽煙被他制止,因為擔心會暴露敵情,而且他為了節省炮彈,寧可一炮不開。因為偵察機飛得太快了,轟炸機根本打不下來,即便張飛打得準,他也不會輕易為此浪費炮彈。“因為電影開場的時候,一號陣地只剩下28發炮彈了,二號陣地只有34發,可是我們有一個規定情境,就是五點天亮之前,有幾萬士兵要渡過金剛川。拿什麼來保護過橋的這些戰友,只有這幾十枚炮彈,所以他心細的最大表現,就是對炮彈的珍惜。”
吳京每天打“奪命call”讓張譯健身
吳京和張譯的兄弟情是《金剛川》中最柔軟最感人的情誼,吳京本是張譯的師傅,因為抽煙,吳京被降職,成為班長,張譯則是排長,可是吳京對張譯毫無見“領導”的態度,兩人見面時愛鬥嘴,鬥嘴之後張譯仍會把別人給他的玉米留給好兄弟吳京吃。平時兩人因為各守陣地見面機會不多,就靠吹哨來聯繫,在危險時刻兩人又試圖保護對方,最終捨生取義先後赴死。導演管虎説他們完全不需要配合,因為生活中兩人就是如此,見面互相逗互相貧,但本質又是互相尊重互相欣賞,“在這戲裏正合適,所以他們完全是本色出演”。
張譯和吳京合作了《攀登者》和《金剛川》,兩人還出演了《我和我的祖國》《我和我的家鄉》,不過後兩部電影中,兩人在不同的單元,所以只能説是間接的合作。
對比《攀登者》,張譯笑説拍攝《金剛川》時兩人更熟悉更默契,吳京是劇組的靈魂人物之一,“老吳親和力比較強,現場嗓門最大,動作最敏捷,人緣最好,是第一個給我們劇組買水的。我們進組的第一天是軍事訓練,在丹東的一個倉庫裏,我當時有點蒙,一門文物級的70多年的老炮擺在那裏供我們參觀和學習。我當時傻了,我們拍攝的時候,演一班和二班的戰士們都在那裏候場,都不知道在那個時候幹什麼。老吳一嗓子喊‘一班二班的上’,所有的工作人員都被感染了,大家從那一刻開始進入戰鬥狀態,進入準拍攝狀態。”
張譯還透露,在拍攝過程當中,吳京出了很多主意,他倆之間靠吹哨溝通就是吳京想的:“真的是一個非常非常好的點子,他在組裏跟各個部門都能打最好的配合,為什麼説他是靈魂人物,因為有他在,所有人都踏實。”
誇完之後,張譯開始吐槽吳京對他生活中的干涉也更多了:“我們夜戲特別多,拍夜戲時,白天就會調整,要不然你沒勁拍通宵。他是運動員出身,每天上午10點鐘就起牀,給我打電話,不停地奪命call,讓我去健身房。我真的太痛苦了,我都累得不行了。結果就是我穿戴好了,到健身房躺瑜伽墊上接着睡覺去,他在一邊玩命訓練。他還要管我吃什麼,如果是日戲的話,晚上收工,他要在房間準備好各種胡蘿蔔、黃瓜條、雞蛋清,就是毫無味道的一堆吃食,逼着我來吃,説這些東西有營養。他離開劇組之後,也會一天一個電話,或者無數條微信追着我,他就是這樣的一個人,問我今天拍得怎麼樣啊?安全不安全啊?他快趕上我媽了,基本上是這樣一個狀態。”
玩笑過後,張譯説特別懷念那段時間,“我們的默契不僅僅在現場拍戲的那一段時間,還有晚上大家一起聊戲,行話叫過過電影。一天24小時,我只有4個小時屬於我自己的睡眠時間,剩下20個小時都是跟他和虎哥摸爬滾打。吳京的戲份先殺青,我挺難過的,因為他先離開劇組了。”
張譯會“吐槽”吳京,吳京則對張譯讚不絕口:“我覺得我們倆在戲裏面不用對眼神,我一個咳嗽、一聲吼,他用後腦勺都能猜出我要幹什麼。我們是有默契的,這種默契有一半是因為性格,我們倆很搭,還有一半是因為之前拍戲磨鍊的。他是我一個特別欽佩的演員,我給他起名叫‘張再來’。導演説OK,他一定會説‘導演再來一條,保一條’。我覺得譯哥是用生命詮釋自己的角色,我印象最深的就是他扮演戲裏的那個死屍,要化四個半小時的妝,他要親身扮演,我對他的評價是譯哥在鏡頭前的每一次表演,都是探索生命墓碑的。”
年輕時被前輩“傳幫帶”
現在也想幫助年輕人
拍攝《金剛川》時,沒有自己的戲拍,張譯也會來到片場,和李九霄、邱天等講戲,張譯自謙談不上講戲,只是在交流幾個問題。張譯説自己特別喜歡的詞是“傳幫帶”。
被誇為好演員,張譯説自己很幸運,20世紀90年代末期剛入行時,趕上了有老規矩老傳統的階段,“那個時候的老演員、老編劇、老導演,我指的‘老’都是我的前輩,不是他們年齡有多老。他們有傳幫帶的精神。我那個時候每天收工結束,就是回房間卸掉妝,換上一身衣服,然後帶着劇組的餐盒去走廊,老演員已經在走廊把桌子擺好,年輕演員坐在旁邊,我們邊吃邊聊第二天的戲。吃完了,餐具撤下。我們年輕人負責刷盤子刷碗,給老演員把茶續上。接着聽老演員講第二天的戲,對台詞當着老人的面來對。老演員會説:‘你這個地方不對,如果是我,我會怎麼樣怎麼樣。’我覺得那是我除了在上學階段之外,長本事最好的一段時間,因為是實踐和理論相結合的日子。”
前一天聽前輩講戲,第二天拍戲時老演員也不休息,“他在攝影機或者是監視器旁邊看,看完之後把我叫到一邊説這段應該怎麼怎麼着,他就現場給你説戲,特別像是以前的老戲班,可是他不是我名義上的老師,我們沒有師承關係。他更不是我的血脈親人,他也不收我的錢,不收我的禮,他就是覺得他這樣做是對的。”
張譯和管虎合作了《八佰》和《金剛川》兩部電影,張譯説和管虎一起拍電影,永遠有無窮的樂趣,“這個樂趣在於我們對角色的不斷豐滿,對故事的不斷豐富。管虎導演有一個特別宏大的導演創作觀,他允許各個部門不僅僅是演員,在他的這個夢境當中隨便翻滾、跳躍。當然前提是你翻滾跳躍得足夠精彩,他不會説一人獨大,所以,在他的劇組,我所體會的就是每天都可以有新鮮感,每天我都有再創作的空間。”
合作得更加默契後,這次拍攝《金剛川》,管虎就給張譯“佈置任務”了,他會讓張譯給年輕演員説説戲,“一開始,我就是代導演傳話,我會跟他們悄悄地説,因為有的時候執行導演真的忙不過來。我以前做過執行導演,所以在現場特別嗨。慢慢的可能管虎導演就會覺得‘哎,這讓張譯幹挺方便的,他願意幹’。慢慢的我就除了傳達導演的內容之外,還把自己對他的這場戲的一些想法和理解,去跟比我年輕的同行朋友們聊。有一天,我忽然發現這不就是當年我小的時候,我的那些前輩對我做的那些事嗎?”
有了這種想法後,張譯還生出顧慮:“ 很多朋友可能不瞭解我們這個行業,他會覺得是不是張譯去給別人講戲,去耍大牌作戲霸了?其實不是這個意思,真的是一個行業內的探討,一個傳幫帶。”
讓張譯高興的是,劇組的年輕演員願意聽他聊:“他們也有我年輕時一樣的心態,覺得我講的還算實用。因為我可能演過一些戰爭電影,有一些躲避炸點的經驗,尤其我又當過兵,知道槍怎麼用,他們也挺愛聽我説的。同樣作為演員,我在跟他們聊的時候,對於我來講是一個表演上的覆盤,通過看到他們遇到的一些實際問題,我回過頭來演戲的時候,我也會在想遇到這樣的問題我怎麼辦。所以我挺願意幹這件事。”
《金剛川》拍攝時間很緊,張譯説這部戲是他從業以來性價比最高的一部戲,“但是我個人得到的實在是太多了。我慢慢發現人的主觀能動性經常在一些極致的規定情形中會被激發出來。我看到了劇組每一個人的才華,整個拍攝過程當中我體會特別深的是我們整個幾千人的團隊,特別像一個真正的部隊,大家分工不同,但在一起摸爬滾打,好感動。這些戰友們,這些兄弟們,這個團隊我覺得無堅不摧,和他們在一起工作真的是無上榮光。”
文/蕭遊 供圖/麥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