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作者是時光編輯部@羊羊
等着去影院看《阿凡達5》
一場突如其來的疫情,讓好幾部春節檔大片直到國慶檔,才能和觀眾見面。
而在電影行業逐步復甦的階段,這些大片們還承載着重振市場的厚望。
比如動畫電影《姜子牙》,去年《哪吒之魔童降世》的成功,讓它“爆款相”陡增。
在即將到來的國慶檔,《姜子牙》能順利爆發嗎?
不久前,《姜子牙》的導演程騰接受了時光網的專訪,分享這部國漫新作的幕後故事。
《封神演義》的故事家喻户曉,1990版電視劇《封神榜》堪稱80後、70後觀眾的寶貴集體記憶。
近年“封神”題材或相關題材的影視作品也層出不窮,拿下50億+票房《哪吒》正是其中的佼佼者。
作為《封神演義》中的靈魂人物,姜子牙被“單獨立傳”順理成章。
不過,《姜子牙》並非簡單將《封神演義》中姜子牙的故事再講一遍。
導演程騰介紹,這次他們開了一個不小的腦洞:“有沒有可能封神大戰只是整個計劃的第一步?後面還有一個長線計劃?”
為了回答這些問題,《姜子牙》講述了一個發生在封神大戰之後的故事。
“電影開場的時候,姜子牙跟原著裏很像——高高在上的、理想主義的神,他以為他從封神大戰中拯救了世界。
然後因為一念初心或者一次小小的過錯,他被貶下凡間,開始接受凡間的煙火氣,開始站在人類的視角重新看這件事情。”
“墜入凡間的神”,“叛逆的神”……這樣的設定是不是讓你想到了《西遊記之大聖歸來》裏的孫大聖?《哪吒之魔童降世》裏的哪吒?
也曾一起給大家拜過年
但在導演程騰看來,姜子牙的故事和孫悟空、哪吒很不一樣。
“像哪吒和大聖,他們是天選之子,天生就有神力,出身就跟別人不一樣。
包括他們遭受到的那些波折,也都不是常人會經歷的——哪吒殺身還父,大聖被壓在五行山下,或者去跟十萬天兵天將打……
他們都是天選之子的劇本,我其實反而想讓姜子牙拿我們凡人的劇本。”
用現代觀念來解讀《姜子牙》中的姜子牙,導演程騰把他比喻為一個遭遇“認知失調”和“中年危機” 的社畜。
在被公司一腳踢出門外後,姜子牙要重塑自己的信仰。電影的slogan是“做自己的神” ,程騰把它翻譯成“相信自己”。
這樣的《姜子牙》,你認可嗎?
“中年危機”的姜子牙
Mtime:《姜子牙》最初計劃在春節檔上映,當你得知影片不得不撤檔時,是什麼樣的心情?
程騰:實話實説,當時我覺得這是應該的。
因為確實當時疫情比較嚴重,把大家搭進醫院去不合適。
Mtime:《姜子牙》最初的創作靈感來自哪裏?
程騰:一開始就很想做一個姜子牙的故事,這個是很快就決定了的。緊跟着就決定,不是很想真的做《封神演義》,它本身是一個有一定歷史厚重感的東西,魔改未必好。
姜子牙這個角色,跟哪吒、楊戩不太一樣,那些角色都很有自己的個性和所謂的主題了。
但是姜子牙在《封神演義》裏,個性刻畫很少,他有點像封神小隊的一個“工具人”。好處就是給這個角色留了大量的空白。
《封神演義》裏邊整個封神大戰,很多根本問題沒有解決。
我們在想,有沒有可能封神大戰只是這個計劃的第一步,後面還有一個長線計劃,相當於講述封神大戰之後發生的故事。
Mtime:神話傳説中姜子牙的形象是一位老人,《姜子牙》中的造型比較年輕,至少應該算中年人,這種設計是出於什麼樣的考慮?
程騰:從我的角度來講,如果是年齡特別大的角色,會感覺故事不好講,或者説自己共情的能力會稍微弱一點點。
畢竟動畫是給年輕觀眾看的,我也希望更多的年輕人能兼容到觀眾裏面,所以會適當對姜子牙做這方面的改變。
我們的主題有點像學術上講的“認知失調”。
就是姜子牙原本有一個信仰,作為一個社畜,對公司的企業文化建立了極強的認同感,結果突然被企業一腳踢出門外。
這麼一個有點像中年危機感覺的東西,所以就把他設計成了一個可以中年危機的年齡。
Mtime:除了“認知失調”、“中年危機”,還有其他現代觀念被加入到《姜子牙》中嗎?
程騰:挺多的。除了“認知失調”,還有像我們那句slogan説的:“做自己的神”。
咱們現在的年輕觀眾其實有點信仰缺失,大家的信仰並不是那麼持續且穩定的。
尤其是中國發展速度比較快,很多年輕人的價值觀可能逐年都有發生變化。
反正我自己以前會有一點點所謂的迷失感,或者是覺得沒有主心骨。
我們這裏邊説“做自己的神”,神是一個概念,更多的是相信自己,讓自己成為自己的信仰。
姜子牙的反叛和哪吒不一樣
Mtime:《封神演義》中的角色很多,目前預告片中看到的主要是姜子牙、妲己、申公豹這幾位,正片裏會出現更多《封神演義》中的角色嗎?
程騰:因為是《封神演義》的後傳,像哪吒、楊戩這樣的角色可能是沒有的。
更多地是圍繞着姜子牙、申公豹,然後小九、四不像這幾個角色,主要關注姜子牙個人的成長。
萌版姜子牙的坐騎“四不像”
Mtime:你最早接觸到“封神”的故事是在人生的哪個階段?
程騰:初中,當時就看過原著了,然後又看了日本的漫畫,電視劇,各種各樣,相關東西很多。
Mtime:當時“封神”的故事吸引你的點是什麼?
程騰:我感覺男生一般對力量體系這種東西都比較感興趣,我的第一感覺也是。
比如像《西遊記》,我雖然也很喜歡,但《西遊記》更多的是圍繞大聖做描寫。
《封神演義》講的是極其複雜的一個龐大體系,當時我就覺得特帶感。
但改編成電影的話,圍繞着一個角色會更合適,因為電影媒介是這麼一個特性。
Mtime:《封神演義》是中國文化遺產的一部分,作為動畫人,你認為怎樣才能做好經典故事的再創造?
程騰:首先在我看來,神話、玄幻,它就是一個形式、一個皮,更重要的是它裏邊的價值觀是什麼樣的。
我們的核心價值觀是一個現代人能共情的價值觀,只不過是把這個價值觀,比較不彆扭地嵌套在某一個歷史人物,或者某一個歷史概念上。
然後在類型上,給那個歷史概念增加一些奇觀奇景,或者新鮮感。
大家看電影的時候,畢竟期待的是我們平時生活中看不到的一些東西。
Mtime:有一個很巧的地方,《大聖歸來》《哪吒》《姜子牙》的主角都是極具叛逆精神的神仙,為什麼大家都想到一塊去了?
程騰:電影裏往往都有一個比較強大的反派,我們努力去反抗這個反派。甚至像哪吒,他覺得反派都不夠,要反抗的是比反派更強大的宿命。
像哪吒和大聖,他們是天選之子,天生就有神力,我反而想讓姜子牙拿我們凡人的劇本。
他是正兒八經修煉七八十年,吭哧吭哧一步一個腳印地從普通人修煉成神,建立起了自己的信仰體系。
所以在跌落凡間以後,他想去反抗自己搭建起來的價值觀,會特別困難。
就像我們每個人的信仰被顛覆的時候都非常困難一樣,我會覺得他的反抗感跟哪吒、大聖挺不一樣的。
整部片子美術設計最難
Mtime:在製作《姜子牙》的過程中,主創團隊面對的最大的困難是什麼?
程騰:主要就是累,沒時間睡覺。
Mtime:《姜子牙》是從2016年開始製作的,如果算到去年年底,已經有三年多的時間,這三年多都處於一個特別忙的狀態嗎?
程騰:越來越忙。
我覺得早期的忙是內心很糾結,甭管是故事開發,還是美術開發,都有自己的難點。
美術方面其實是不存在的一種現成的風格的。故事背景相當於周朝,周朝不像唐朝、宋朝、元朝、明朝,都有那會的美術符號,周朝是沒有任何參考的。
可能有三星堆,三星堆確實也參考了一點點,除了三星堆,就沒有其他東西了。
相當於我們完全是開發式地創造。
不能讓它像唐朝、宋朝、元朝、明朝、清朝,同時又得讓它像中國。我們得創造一個觀眾從來沒見過的東西,但觀眾看完又要覺得很中國,美術設計真的難到要死。
然後故事也要儘量在不魔改原著的情況下,讓觀眾覺得很對,同時也有新的東西,這些平衡挺難找的。
當開始進入到中期,尤其是最後一年的時候,那就非常非常累,基本上沒什麼時間睡覺,偶爾睡覺,插空睡覺。
Mtime:有些觀眾對中國動畫電影有一個評價:製作水準是越來越高了,但是講故事的能力可能還是一個短板。你怎麼看這種評價?
程騰:我同意,講故事肯定是有優化空間的,當然技術上也有優化空間。相對來説,提高講故事能力,不像提高技術實力那麼簡單。
實事求是地説,咱們中國現在從技術上是在追趕好萊塢的,基本上都是按好萊塢實踐過的體制去做,而且跟他們越來越接近。
當然好萊塢做到現在,技術上到瓶頸了,近5年甚至近10年,技術上沒有太大的突破。現在它可能把所有的重心,都轉到了藝術或者故事這種純內容層面上。
在中國動畫領域,確實現在咱們人才也回來了,資金也有了,技術高速發展,快速地向好萊塢借鑑,所以給觀眾感覺技術的進步很快。
但是講故事能力的提升是一個非常緩慢的過程。
我其實是覺得講故事的能力在越來越好,説實話《哪吒》的故事講得就挺好的,但不會像技術進步那麼明顯。
Mtime:《姜子牙》在劇本上下了哪些功夫?
程騰:下了挺大功夫的,花得時間也挺長的。我們開發的方式,可能跟很多傳統的電影挺不一樣。
比如中國的影視行業比較喜歡的一個開發流程,叫瀑布式迭代,簡單來説就是完成第一環節,鎖死,再去做第二環節。
而我們採用的是螺旋式迭代,簡單來説就是第一環節做到50%,直接進第二環節去測試前50%的成果,拿到一個比較準確和可信的結果,再回到第一個環節去往後推,60%、 70%,然後再回到第二環節,是這麼螺旋式走的。
所以我們的劇本差不多進展到百分之五六十的時候,就直接進分鏡了,然後緊跟着劇本加分鏡,加起來有將近兩年的一個開發時間。
整個分鏡階段,其實劇本一直在改,同步地去修改。通過這種劇本加分鏡,甚至加剪輯,迭代式的方法,最後把整個故事開發出來。
Mtime:《哪吒》導演餃子講過一個故事,《哪吒》的一位動畫師因為不堪重負選擇離職,入職到新的公司,發現被分配到的工作還是給《哪吒》做後期,《姜子牙》的製作過程中有類似的故事嗎?
程騰:説實話,我覺得做《姜子牙》的過程中他們都在虐我。
有一個段子,當時我們有一個外包公司,導演需要駐場去審核。
然後製片就跟我説,他想把動畫師分成兩撥人,白天一撥,晚上一撥,輪班倒。我説你這是啥用意?你是電腦不夠用嗎?大家工作時間其實是一致的啊。
他説,這樣你就可以不用睡覺了啊……
Mtime:你覺得在國內做動畫,技術、人才、資金等方面,目前最薄弱的是哪個方面?
程騰:我覺得是流程。
資金我覺得是相對來説是比較小的問題,尤其是現在,相對來説環境好了,資金沒那麼缺了。
核心人才其實也還好,因為首先中國本土的核心人才、天才挺多的,而且現在當資金到位了以後,甚至都可以直接去海外聘用他們那邊的核心人才了。
最大的問題,我覺得是整體的貫穿式的流程,就是環節跟環節之間的銜接。
Mtime:你剛剛有提到我們也正在學習好萊塢的流程,暫時還學不到家是嗎?
程騰:太難了,人家流程已經搭建了50年,然後又跑了50年。
打個比方,好萊塢是一個重視方法,不重視人才的系統。
因為他們的方法太完善了,任何一個核心人才,包括導演在內,隨便換,對電影的檔期和質量不會產生致命的影響。
中國怎麼可能?中國很多時候導演一換,基本上項目就判了死刑。
國產動畫產業都該感謝《哪吒》
Mtime:《哪吒》等國產動畫電影在市場上的成功,對《姜子牙》這個項目產生了哪些影響?
程騰:首先肯定是感謝《哪吒》給我們帶來了很大的關注度,我甚至覺得整個中國動畫產業都應該感謝《哪吒》,因為它讓很多原本不看動畫的人開始看動畫了。
當然也導致現在大家的預期很高,對《姜子牙》的期待非常高。
我覺得《姜子牙》我們做得很用心,做得也不錯,可能這些片上映以後,大家對中國動畫的審美標杆會稍微拉高一點點。對創作者來講,自我要求肯定也得更高。
我聽到有人跟我説過,其實在中國,只要大家誠心誠意地、認真地把片子做出來,就挺好,因為很多動畫連這點都沒做到。
但是接下來我估計中國動畫基本所有項目都會做到,這個時候如何能再想“百尺竿頭,更進一步”,我估計可能就是一個困難點了。
真的是到了拼能力、拼天賦、拼機遇的時代了。
Mtime:姜子牙和哪吒處在同一個神話體系裏,《姜子牙》在製作過程中,有和《哪吒》的團隊交流嗎?兩部電影有多少聯繫?
程騰:一直有交流,因為畢竟都是彩條屋投資的,然後跟餃子也一直有交流。
兩部電影的“聯繫”,應該沒有。
一來沒有想從項目內容上去蹭《哪吒》,二來《哪吒》上映的時候,去年8月吧,那會《姜子牙》都做完了,也來不及有聯繫了。
Mtime:有計劃通過《姜子牙》,以及未來的作品,搭建電影銀幕上的“封神宇宙”嗎?
程騰:我總覺得像大宇宙IP這種東西,往往是投資方或者是那種大的businessmen,會比較嗨的東西。
大聖、哪吒、敖丙、姜子牙組團宣傳
包括我在內的好多創作者,我們更關注的反而還是單部內容。
打個比方,像田導(《大聖歸來》導演田曉鵬),他做完《大聖》之後,可能想嘗試的是跟《大聖》完全不一樣的東西,反而不是在《大聖》的宇宙裏繼續往下探索。
當然那個可能也會做,但是田導暫時還是想做一些特別不一樣的嘗試。
《深海》是田曉鵬在《大聖歸來》之後的第二部作品
Mtime:國產動畫承載着很多觀眾的“情懷”,你怎麼看這種國漫情懷?
程騰:假如説把動畫看作一個類型的話,它其實是一個超強的電影類型,這個類型本身就有它的愛好者,包括我自己也是動畫愛好者。
所以我覺得這個指的可能是動畫最穩固的那一圈粉絲。
當然,現在包括我和很多創作者都在想,在滿足這類粉絲的同時,怎麼讓動畫稍微走出這個圈子,就是出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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