延宕了近一年才姍姍來遲的電影《奪冠》正在電影院熱映。
這兩日,電影方釋出了一段電影花絮,裏面是飾演郎平教練的鞏俐,在拍攝一個台詞長達三頁,時長約4分鐘的鏡頭中,一遍過的花絮內容。
此外,還有導演陳可辛直言她鏡頭一遍過,將角色狀態,完美演繹的讚賞,陳可辛直言:我一輩子沒拍過一條過的重場戲,有點不相信自己的判斷,馬上看回放……這個世界有兩種導演,拍過鞏俐的和沒拍過鞏俐的,我幸運地屬於前者。
不知道什麼時候開始,人們的關注點開始跑偏了,演員的八卦,漸漸掩蓋了演員本身的輝煌,當然鞏俐的情史確實很精彩,但她成為鞏皇的這些年,更值得我們關注。
鞏俐稱皇,同樣也是從底層開始的,一個好演員該吃的苦,該受的罪,她一樣也沒少。
而她能做到這一點,跟她的一根筋的堅韌個性,息息相關;當然,也和一個女人,一個男人息息相關。
01、獨自努力的少年時光
鞏俐的出生,是踩着皚皚白雪,年關將近的歡喜而來的,出生在東北,長在山東。
骨子裏透着山東姑娘特有的颯爽和倔強。
她有一個圓滿和美的家庭,有幾個疼愛自己的兄弟姐妹,還有一個當老師的老母親。
作為人民教師,母親對她性格的塑造和教育,是最直接,也影響最深的。
她自小就喜歡唱歌跳舞,上小學的時候,就被學校推薦到人民廣播電台唱兒歌,中學是文藝隊成員,長達6年的初高中,始終活躍在學校的歌舞台上。
大約,是有得必有失吧。
她的文藝追求上看似發展的不錯,但文化課卻拖了她的後腿。
因為從小就有這樣的藝術興趣,所以當她提出要考藝術學院的時候,她的父母並沒有提出什麼反對的聲音。
但她的母親,倒是和從小對她的教導一樣,提醒了她一句殘酷,卻實在的話:家裏幫不了你,你得靠自己。
家裏唯一能給的,是支持她去努力一回。
1983年,鞏俐18歲,和無數學子一樣,終於迎來了他們人生中的第一道坎:高考。
第一次高考,她填報的山東師範學院和曲阜師範學院,都落榜了。
但沒關係,還能再來。
於是,第二年,她又跨入了高考考場,這一回,她報考的是山東藝術學院,同樣是落榜了。
同一年,解放軍藝術學院招生給了她又一次機會,她去了,卻連初試都沒過。
也許,是她的父母都放棄了,所以不再支持她繼續考試。
但她不甘心。
要放現在,高考一次是勇氣,高考兩次,那已經是抗壓能力不錯了,但鞏俐還沒死心,大有不撞南牆不回頭的氣勢。
可沒有了父母的學費支持,怎麼辦?
無奈,她只好輾轉在到出版社下屬單位做起了一個臨時工。
根據一些曾經跟她共事過的出版社同事的描述:那時候的她,基本上就是個子挺高,灰頭土臉,別的,當時真看不出來……
也就是説,即便從小“文藝細胞”加身,但20歲以前的她仍然只是一個不太顯眼的山東小姑娘。
經朋友介紹,認識她的啓蒙老師,著名導演尹大為,是她打開幸運之門的開始。
可剛開始上課,她就因為“坐沒坐相,站沒站相”而被尹大為抽了兩下。
“光有貌沒有相,當不了演員。今天你可以走了,要是受得了我的教法,那咱就明天見,要是受不了,咱現在就説再見!”
此時,倔強的鞏俐仍帶着自己天生的反骨和傲氣,一個反手就把老師撂地上,然後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轉身走了。
可第二天,她卻還是厚着臉,準時出現在了課堂上。
就這樣,她白天在出版社工作,晚上挑燈夜讀,還得抽時間去上尹大為的課,雖説身心俱疲,但付出了,該會回報的時候,倒是一點兒也不含糊。
1985年,她迎來了自己的第三次高考,這次,她報考的是中央戲劇學院。
很可惜,文化課成績還是差了11分,再次處於搖搖欲墜的崩潰邊緣,好在,考官看上了她出眾的感受力和想象力,給她開了綠色通道,打了申請報告,以“特招生”的名義,將她錄取了 。
不得不説,鞏俐能被錄取,尹大為的功勞絕對不小。
可以説,中央戲劇學院的大門,是尹大為將她引進去的,至於後續如何,可就不是旁人能夠掌控的了。
02、遇見最好的張藝謀
1985年的大學開學日,年僅20歲,卻已經高考多次落榜的鞏俐,以“特招生”的名義,成了中央戲劇學院的一名錶演系新生。
同一年,她的山東老鄉莫言,也正以高密為故事背景,僅僅用了2周的時間,寫下了她未來的成名作小説作品。
而在廣西電影製片廠裏,一個幾年前被北京電影學院“特招”的陝西漢子,攝影系畢業生張藝謀,正因為《黃土地》而被西安電影製片廠的某位導演盯上。
那個時候,誰能想到,鞏俐輝煌的一生中,最關鍵的一個男人,會是張藝謀?
而將她和張藝謀湊到一塊兒的,是老鄉莫言的一部臨時起意的小説。
當然,這是後話。
考上中央戲劇學院以後,鞏俐也開啓了自己的龍套生涯, 為了賺外快,為了積累經驗,她在各大劇組的片場裏穿梭,爭取試鏡的機會,即便,是龍套角色,她也玩的不亦樂乎。
機會,就是這麼來的。
1987年,鞏俐剛上大二,仍舊是寂寂無名的一個學生,此時,中國電影界卻風雲變幻,湧現出了不少新生代攝影師,導演,以及演員。
其中,就有剛剛依靠着孫汪泉老農民形象“本色出演”,為中國捧回了中國的第一個A級國際電影節影帝的獎座的張藝謀。
他剛剛從攝影師轉型為演員,繼而在吳天明的支持下,不遠千里,找到了莫言,拿到了他的小説《紅高粱》改編權,開始一門心思倒騰過他真正意義上的電影處女作《紅高粱》。
張藝謀有滿腔的才華,有不凡的抱負,遇到了最支持自己的伯樂,同時,家裏的大後方,妻子把父母孩子照顧的妥妥帖帖的,讓他有了全身心投入到事業中去的底氣。
可以説,這是最好的張藝謀,遇見了一個最青春的鞏俐,只不過,沒有在對的時光裏。
張藝謀在籌備拍攝《紅高粱》的時候,女主角“九兒”一角始終定不下來。
按照莫言的原著描寫,“九兒”是一個豐乳肥臀的妹子,選角的時候,也是這麼選的,於是暫定了史可出演。
可劇本早已改了,跟原著有很大的差異。
純粹豐乳肥臀的妹子,根本無法跟張藝謀心目中那個帶着野性,卻又張揚着靈氣,跟那片野高粱的野性,韌勁相契合的“九兒”媲美。
後來,在旁人的推薦下,張藝謀帶着他的主創團隊,找到了鞏俐。
在給鞏俐拍的那個片段視頻中,鞏俐身上那股説不出的味道,正如那片野高粱一般的韌勁和純粹,讓張藝謀和整個團隊都眼前一亮。
於是,這才有了《紅高粱》裏的“九兒”。
為了演好“九兒”,鞏俐在高密住了幾個月,從練習挑水開始,一邊肩膀磨破了就換另一邊,因為她知道“不能用假的,空桶會左右搖晃,而裝水的桶是上下顛簸。”
只有真的挑起裝滿水的桶,一遍遍地練習,她才能拍出一個農婦挑水的最真實最自然的樣子。
在這之後,張藝謀和鞏俐被彼此迷住了。
此時的張藝謀,有妻有女,鞏俐同樣也有男友,但兩個人,還是走到了一起,而一起開啓的,還有他們兩個默契至極,長達8年的電影合作 。
在這期間,鞏俐的每一部戲,都記載了她所有的努力。
拍攝《秋菊打官司》,一個標準的陝西農婦,為了貼近角色,她用肥皂洗頭,把髮質洗的粗糙僵硬;
她跟着陝西老鄉學習陝西方言,學着老鄉將麪條吃出聲音;
大家都在研究討論劇本,沒時間折騰衣服的事,她也沒什麼架子,直接把大家的衣服“一鍋熟”,洗衣機解決。
拍攝雪景的戲,冰冷的天,拍完戲,她直接暈倒在現場,等電影上映的時候,她穿着大紅村婦裝,觀眾一時之間,都難以將她跟已經是國際巨星的鞏俐劃上等號。
類似這樣的經歷,在她的演藝生涯中,屢見不鮮。
從《紅高粱》、《代號美洲豹》、《菊豆》、《大紅燈籠高高掛》、《秋菊打官司》、《活着》……她的電影產量並不高,跟張藝謀戀愛8年,合作8年,他們的每一部作品,都將他們推入一個更璀璨的高度。
國際上的知名獎項,拿了一個又一個,但這樣親密無間的合作,卻在1995年,劃上了休止符。
03、一個人放飛自我後的張揚
22歲,最青春最恣意的鞏俐,遇見了最好最張揚的張藝謀。
她猶如飛蛾撲火般地為張藝謀承受了無數關於“小三”的譴責和罵名,但最終也沒能換來張藝謀那張價值9塊錢的紙。
這其中,很多東西都變了,但鞏俐身上,卻還有兩種東西沒變:
一是她演戲的本心和專注,從頭到尾,她愛的,只有演戲。
二是她性格上的堅韌和霸道,其實一直沒變。
大約,這才是她和張藝謀分道揚鑣的根本原因。
兩個太厲害的靈魂碰撞到一起,各自不願妥協退讓的原則,很難讓他們的感情持久保鮮。
鞏俐原本因張藝謀而有所壓制的野心和慾望,在兩人感情結束後,徹底噴發。
她選擇了往更好的康莊大道上走,而沒了吳天明的扶持,轉而跟張偉平勾搭的張藝謀,走上了商業電影道路。
鞏俐的張揚外放,不僅僅是從她的情感上,得到體現,從她的作品中,也能看出端倪。
除了走向國際的一些選擇,在合作的導演和電影風格上,也越來越多變。
從王穎導演的《中國匣》,到孫周的《漂亮媽媽》,從王家衞的《2046》到羅伯·馬歇爾的《藝伎回憶錄》,從邁克爾·曼的《邁阿密風雲》到彼得·韋柏的《少年漢尼拔》……
可以説,鞏俐的角色選擇,已經和當年困守在張藝謀一個人的創作中時,已經完全不同了。
其實,嚴格算起來,鞏俐出道至今,電影作品產量實在算不上多,平均一年一部左右,但每一部,不論大小,她都付出了高於角色更多的努力。
而那些電影,每一部,都是真正的藝術精品,每一個角色,都帶着獨屬於她的氣質。
譬如,在上個世紀九十年代,西方人對中國的認知裏,脱口而出的三件寶,也只有天安門,長城和鞏俐了。
我們來到這個世界,拿的牌都是一樣的,怎麼才能打出最好的狀態,還是得看我們每個人自己的選擇。
舉個例子,鞏俐曾經説:我一生只做一件事,那就是演戲。
這是事實。
可這樣的堅持,有多少人能做得到?
現在的明星演員,大多格局很小,什麼都想抓一點,唱跳,演戲,綜藝,娛樂,八卦,工作室,什麼都抓一點,最後什麼都抓不住。
但鞏俐沒有,她只演戲。
她不開工作室,不炒作,不參加綜藝,不上節目,甚至,她只拍電影,電視劇都懶得涉足。
別人拼命蹭電影節的熱度,戛納給她“女王級”的“清場”走紅毯,她可倒好,生怕被關注太多,着急忙慌地快速走完。
她的時間,從來不浪費在無意義的事情。
她曾經説:“我接下一個角色,一定要有一個比較長的準備過程,不會應付。我不會放棄任何鏡頭,哪怕半秒鐘都不能鬆懈。我的人生從沒有‘差不多’”。
所以,在接下《藝伎回憶錄》的時候,儘管是給章子怡作配,也沒有如今那些明星番位之爭的困擾,反而在有扇巴掌戲的時候,提前跟章子怡商量好:來真的。
“回家卸了妝一看,都是巴掌印。”
《藝伎回憶錄》裏有一種扇子舞,為了練習這個舞的動作,她苦練5個月,每天轉扇子幾千下,哪怕,把手轉的都僵硬了。
拍《歸來》的時候,為了扮演好失憶老人‘馮婉喻’,特地去養老院和失憶患者待了兩個月,甚至給出了不少角色的人物細節建議。
拍攝的時候,一個眼神,一個動作,都能精準演繹。
而這一回,為了演好《奪冠》裏的郎平,她同樣下了一番功夫,跟在郎平身邊,在訓練現場觀察,做筆記那都不算事。
因為不懂排球,拿到劇本以後,跟排球過起了小日子,排球時刻不離手,每天跟着隊員一起練習,隊員每天的工作流程,她一樣不落。
拿到劇本,先代入到角色裏,花幾個月去體驗感受角色的生活狀態和心境變化,再去出演,這樣的行為在如今的影視行業裏,堪稱另類。
除了得有挑劇本的底氣,還得有劇組和投資方的縱容。
可鞏俐就這麼做到了。
鞏俐稱皇,她的成就太多,每一項都是現如今的明星演員一輩子都無法企及的高度,可她並不是一開始就手握王牌,而是在一步步的試探,努力中,慢慢取得獨屬於她的這份榮耀的。
影視行業裏,有一句這樣的話:話劇演員可以做影視演員,但影視演員,卻做不了話劇演員。
這句話,很對,但不全對。
鞏俐從來就不是話劇演員,但她用的是話劇演員的努力方式去做的電影演員。
長達4分鐘的三頁台詞,她能一遍過,背後所付出的努力,可想而知。
而話劇界裏,曾經也有一個人,在長達近2000字,約8分鐘的戲裏,沒有多餘的動作,沒有多餘的輔助,就這麼一遍過地將角色的戲份演完,留下一段為人津津樂道的演繹佳話。
這個人,不知道有多少人知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