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真是對不起,媽媽沒有文化,打擾你休息了,媽這就掛了”
經過十多年的寒窗苦讀,我終於跨出了國門,來到洛杉磯深造。
這本來是一件高興的事情,可是因為父母的緣故,我的心裏多少有幾分失落。我是家裏的獨子,父母含辛茹苦地將我養大,按理説我走到哪兒就應該把父母接到哪兒。然而要在美國生活就必須會説英語,而我的父母都是地地道道的農民,僅有小學文化,讓他們學英語,簡直比登天還難,況且他們還有很深的故土情結,説什麼也不願離開家鄉。
沒辦法,我只好隻身一人來到了美國。幸好父母十分理解我,臨行前,母親對我説:“孩子,你想去哪裏就去吧,做父母的哪個不願自己的子女過得好,你大可放心,我和你爸的身體都很硬朗。要是你想我們了,就坐飛機回來看看。”我點點頭,含着淚上了飛機。
剛到美國時,我還有些不習慣,特別地想家,想念自己的父母,但繁忙的工作很快讓我忘懷了一切。沒過多久,我就完全適應了這邊的生活。轉眼一個多月過去了,那天晚上,我睡得正香,突然一陣急促的電話鈴聲將我從睡夢中驚醒。我心中十分抱怨,什麼人這麼無聊,深更半夜給我打電話。我有些生氣地拿起話筒,準備責罵對方几句,誰知一聽,竟是母親打來的。我慌忙調整好自己的情緒,輕聲地對母親説:“媽,你有什麼事嗎?這麼晚了還打電話過來,我明天還要工作呢。”
母親聽後疑惑地説:“孩子,現在才下午兩點多,外面正出着大太陽,怎麼説晚呢?”
聽了母親的回答,我哭笑不得,母親哪裏知道北京時間和紐約時間有十二三個小時的時差呢。此時,紐約的上空漆黑一片,周圍鼾聲起伏,時間正好凌晨兩點半。我告訴母親,中國的白天和美國的白天不一樣,中國處於白天時,美國正好是晚上,而中國處於晚上時,美國正好是白天。
母親似懂非懂地答應着,當她明白過來我還在睡覺時,她歉意地對我説:“孩子,真是對不起,媽媽沒有文化,不知道這些,打擾你休息了,媽媽這就掛了。”
一年後,我回了一次國,在母親卧室的牆壁上,我發現了一張奇怪的數字表,上面寫着:1、2、3……24,下面寫着:13、14、15……12。我好奇地問父親那些數字是什麼意思,父親説:“你還記得你剛到美國時,你媽半夜給你打的那個電話嗎?那時她不懂時差,攪亂了你的好夢。後來你媽專程去鎮上問了一位教地理的老師,並請他製作了一張時間表,上面是我們這兒的時間,下面對應的是你那兒的時間。你媽對照那個表,就知道你那兒是白天還是晚上,是上班還是下班。有時為了給你打電話,她不得不等到半夜,或是天不見亮就起牀。”
聽了父親的訴説,我愣在那裏,怪不得我每次接到母親的電話都是在白天,並且都是下班後,原來母親是對着這張時刻表打的。
不久,我又回了美國,每當我拖着疲憊的身軀回到家時,總能感受到那來自北緯三十度的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