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為美食遊記《尋味中國》系列第96篇。
札達,一個屬西藏阿里地區的小縣,靜靜地躲在喜馬拉雅山脈北麓,少人知道它的名字。
換個維度去認知,記住它或許不難:札達是全中國人口最少的縣,不到一萬人。它是中國距離印度首都直線距離最近的地方,如果你能爬上喜馬拉雅山脈,朝南嘰裏咕嚕往下滾,幾個小時就能衝進新德里。此外,這裏還有西藏最為神秘的古蹟——古格王朝遺蹟。
札達古格遺蹟
那年從古格遺蹟回來,已是午飯的點兒,就準備在縣城找個地方對付一頓。轉了兩圈發現,即使在全中國最小的縣城裏,依然到處都是川菜館,而我的旅行原則是絕不在當地吃異地的飲食。
於是找了家藏餐館,那種小小的門面,永遠懸着門簾,餐館裏都是那種彩繪的長條矮桌,牆上掛着唐卡或者活佛的照片。一排暖瓶,裏面是酥油茶和甜茶。一百多萬平方公里的西藏,從南到北從東到西,所有的藏餐館的都一個模樣。同樣單調是藏餐館的菜單,你都不用看,反正品種不會超過你的手指頭數。
開店是一對小夫妻,女子是標準的藏族婦人的長相,小夥子皮膚黝黑,弄了個很張揚的大鬢角飛機頭。
點了份藏包子,配一杯甜茶。老闆娘進去做包子,我就和小老闆聊天。他是普蘭人,前幾年才來札達開店。普蘭也是全國人口最少的縣之一,比緊挨着它的札達縣大一點兒,它位於中國、印度、尼泊爾三國交界處,那裏有阿里地區最重要的對外通道——普蘭口岸。
小老闆説他四五歲的時候,每年夏天都能看到印度商人帶着貨物過來做生意,這些年管得嚴,見不到了。看着小老闆的飛機頭,回憶起之前在公路旁暫歇,聽到小店裏傳出歡快震耳的印度歌曲,再想想那些印度男影星的打扮,就明白了小夥子髮型的由來。外人很難想象,印度文化藝術對西藏的影響有多大。
包子端上來了,長相竟如此精緻,還是蒸熟的,以前在西藏和尼泊爾吃的藏包子,多是煎的,高海拔蒸東西不易。包子是羊肉餡的,發麪皮挺厚,餡料也不多。關於藏包子,之前有一篇專門談過(見《尋味中國 57 日喀則的藏包子與尼泊爾Mo:Mo》。老闆娘送了一碗不要錢的肉湯,挺渾濁,沒什麼實際內容。眼前這幾樣,見不到一絲綠色,藏餐就是這樣。幾個包子看上去不抗餓,一大杯甜茶的熱量卻不低。
本篇到這兒,或許有讀者會問:哪兒沒有這種小包子,有什麼值得寫的?
問題是,為什麼在這個可能是全星球最荒僻的地方,在面向本地人服務的餐館裏(很少有漢人進藏餐館),會出現源自江南的小包子?説它源自江南並不會錯,印度、尼泊爾傳統上沒有這種形式的麪食,尼泊爾的包子是西藏傳入的。
以前的西藏有沒有包子?真不會有。雖然現在藏人多以麪食為主,其實小麥這一主食被引進並沒有多少年。我印象中大約是在上世紀六七十年代左右,農業科研人員才培育出品質較高的高原耐寒小麥。在此之前,藏人的主食是青稞做的糌粑。因此,現在所有藏餐館裏提供的食物,諸如藏包子、餃子、麪條、發麪餅等,其實都是漢民族的食譜。
可以嘗試做個推演,包子是如何在世界屋脊上流傳的。最大的可能性是四川廚子,攜着川菜跨過橫斷山脈沿着喜馬拉雅山脈的北麓一路衝殺,所向無敵,就如他們在國內別的地區一樣。於是藏人也學會了麪食加工技術,又將其帶到了尼泊爾,成為了尼泊爾特色美食“Mo:Mo”,這時它已經改頭換面叫着“藏包子”,彷彿是藏民族的特色飲食。
由於高原燃料、水沸點等方面的限制,藏包子都是小個頭,因為大了很難熟透。如果江南的小包子是是富庶之地飲食的講究,在藏區這麼小卻是無奈。
尼泊爾 Mo:Mo
什麼是傳統飲食?不遠萬里來到這個世界上最偏僻的地方,我堅持不進川菜館,只和藏民坐在一起,其實吃的還是家裏的那些東西,口味還差了老遠。
如果您閲讀過我之前的遊記就會理解,為何一定要進本地餐館,好吃不好吃真不重要,我又不是吃貨。
發一張本人的在札達的照片,難得露個臉。畢竟見過古格遺蹟人也不多。
後記:
那一次由於身體的緣故,沒有造訪三國交界處的普蘭口岸,之後深以為憾。
2020年6月13日(注意日期),尼泊爾通過了針對普蘭口岸南側有爭議地區領土判定的憲法修正案,被認為有利於中國,從而引發了某國極大的憤怒。這麼下去,説不定哪兒又會燒起一把火。
如果您結合着昨天那一篇《影像記憶·明媚寧靜卻又波瀾不斷的班公湖》,或許就能理解《尋味中國》為何從江南猛地跳到了中國的最西端。普蘭、札達、班公錯、印控克什米爾、阿克賽欽、新德里、伊斯蘭堡等地的關係見下圖。
本系列只是在談各地飲食,我只是個不懂政治的吃貨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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