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人來自東方還是西方？

講中國歷史，離不開“秦”的影響，大部分人都知道秦是怎麼沒的，而不知道秦是怎麼來的。被稱之為“史家之絕唱，無韻之離騷”的《史記》中，為秦分別立了兩個本紀：《史記·秦本紀》《史記·秦始皇本紀》，可見司馬遷及對秦的重視。

《西垂有聲：的考古學解讀》 梁雲著 生活·讀書·新知三聯書店

《史記·秦本紀》講述了秦人的起源，講述了他們如何從弱小變為強大，從邊陲小國到統一天下的歷史，這個過程在中華文明史上意義重大。但《史記》作為文字資料，在時間的長河中，隨着人們與它越離越遠，大部分人已經失去解讀、理解當時歷史環境的能力。西楚霸王項羽在秦王宮的一把火，讓秦國的歷史留下了大面積的空白。好在近現代考古工作者們用一項一項研究為人們解決了中華歷史上的留白，填補了空缺。

《西垂有聲：〈史記·秦本紀〉的考古學解讀》為考古學者、現西北大學文化遺產學院教授梁雲的新作，以考古研究和《史記》原本為基礎，深度解讀秦文化的疑點和最新研究成果。《史記》古來有三家被公認的經典註釋，分別是：南朝宋裴駰的《史記集解》、唐代司馬貞的《史記索隱》和唐代張守節的《史記正義》。而梁雲教授對此認為，現當代的考古發掘研究，也可為《史記》的第四家註釋。

秦人的來源以及秦文化的淵源，一直以來是人們對秦的一大疑問。梁雲一上來就展開資料，先結合考古將秦的“來龍”講清楚。《史記·秦本紀》一上來就説秦人是上古之帝顓頊的後代。“秦之先，帝顓頊之苗裔，孫曰女修。女修織，玄鳥隕卵，女修吞之，生子大業。”在三家注中我們可以瞭解到，秦人既認為顓頊為他們的始祖，但同時也認為黃帝的長子少昊也是他們的先祖。

在《史記·封禪書》中，秦襄公立國後，建立了西畤（古代祭祀天地五帝的場所），專門祭祀白帝少昊，秦人認為自己同時也是少昊之後。其實，在梁雲教授的解釋中我們瞭解到，這兩點並不衝突。以母親的世系往上追便是顓頊之後，以父親的世系往上追便是少昊。

梁雲教授輔以考古材料予以説明，在80年代發掘的陝西鳳翔縣“秦公一號大墓”中，出土的古代打擊樂器“石磬”上刻着墓主人秦景公招待周天子的實錄。其中記錄秦景公的話中就寫到“高陽又（有）靈”“四方以鼏（宓）平”這樣的話語。意思是因為有祖先顓頊（高陽氏）在天顯靈，秦國境內四方才得以安定。可以説考古的材料是與史記中的文字相呼應的，便於人們理解當時的環境。

秦人長期被認為源起於西方，在東周一直被東方各國視為蠻夷。但顓頊是東方民族，都城在帝丘（河南濮陽），然而秦人是如何漸漸“西化”的？看到《史記·秦本紀》中“玄鳥”一詞時，梁雲教授探究，秦人與商人的誕生方式格外相似，都是女性祖先吃下了玄鳥下的蛋，而生出了他們的始祖。可以説秦人與商人關係密切，梁雲教授將發現與史料串起來，其實秦人早先輔佐商朝，世代都是貴族，他們的封地大致在今山西臨汾。歷史文獻上所謂的“在西戎，保西垂”大致就是晉南地區，因為商朝的國都在安陽。而後通過周成王封唐叔虞的故事我們知道，當時的山西地區大部分都是戎狄的地盤，分散着很多少數民族。其實秦所謂的西戎與西垂，是相對於殷商而言，主要是在山西南部地區。

秦人究竟來自於東方還是西方，是“東夷”還是“西戎”？這一直是學者們爭論的焦點。支持“東來説”的依據是：顓頊、少昊都來自於東方；秦和商都有玄鳥降生的傳説；嬴姓部族歷史上多居住在東方。而“西來説”的依據是：秦人先祖“在西戎，保西垂”，秦與戎族通婚，在一些習慣上更接近戎狄。在梁雲教授看來，相比較“西來説”，“東來説”更為系統，理由更為充分，證據更充足。

梁雲教授通過考古學來看，發現了四點靠得住的推斷。首先，秦人有殉葬制，高等貴族墓流行以人殉葬。殉葬制度在商代文化中流行，周代並不流行。以人殉葬這在周人的墓葬中極為少見，很可能是自周公開始便革除了這個陋習，周代以人文角度出發，講究“仁”，自然不會像商代時把人當做牲口看待。而秦人承襲了商代制度。

再來，考古研究者們在秦代墓葬中發現了腰坑和殉狗的習俗，這就有悖西方戎族的傳統了，對西北民族來説狗是牧羊人的朋友，人和狗的關係很密切，在西北土著的墓葬中基本上沒有腰坑殉狗的習俗。

而後，秦人貴族的車馬殉葬方式和周人大不一樣，秦人因養馬、駕車得到了王室的重視，自然對車馬情有獨鍾。在貴族的殉葬坑中，車馬坑不會離主人的主墓太遠。而且坑內的殉葬狀態，秦人要把車馬放置成使用時駕乘的樣子，生前什麼樣死後什麼樣。這與殷墟的車馬坑如出一轍，都是按照使用狀態來埋葬的。而周人則大不一樣，他們喜歡分開埋葬，一般馬坑在東部，車坑在西部，是按照閒置狀態埋葬的。

最後，在考古發掘中考古工作者發現早期秦代墓葬中的陶器有着強烈的殷商鬲風格，厚唇的陶簋、折肩的大口尊都是商文化風格的陶器。和周人的製陶風格大不一樣，可以説帶着濃厚的殷商之風。

綜上所述，再結合對文獻的研究，我們可以看到，梁雲教授比較認可“東來説”，有大量的證據能表明秦人與商人密不可分的關係。本書雖源自考古學，但並非是一本扎進學術圈子的學術類書籍，其書通俗易懂，讀起來除了一些生僻字，其他的都便於一般讀者理解。可以説將秦人及秦文化的來由與發展，通過考古專業的註釋解讀，幫助讀者理解《史記·秦本紀》中的隻言片語。

來源：北京晚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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