傳聞許久的飛豬組織調整一事終於落定。
字母榜獲悉,飛豬總裁莊卓然今日發佈了一封全員信,啓動組織架構調整,阿里會在為飛豬注入資金、戰略資源的基礎上提供更大空間,飛豬將逐步完成管理制度改革和崗位重組,搭建員工持股計劃,“為未來獨立面對市場做好充分準備”。
在近日舉行的內部會議上,對於本輪調整,一位飛豬高層人士打了個比方——飛豬過去就像地球上的一塊大陸,地球出太陽飛豬也出太陽,地球颳風飛豬也颳風。“現在我們希望變成月球,有節奏一致的公轉軌道,也有我們的自轉軌道。”
獲得更多經營、管理自主權的飛豬,將得以重新搭建適配旅遊行業的組織。莊卓然在內部信中提出了調整方向,海陸空(典型崗位畫像分別是客户服務、BD、技術)兵種要進行一盤棋建設,搭建一個重服務重履約的組織,而不僅僅是一個純空軍化的組織。
儘管莊卓然在內部信中並未使用“成立獨立公司”之類的説法,但從阿里給飛豬提供更大空間、飛豬要在組織層面統一人員架構、搭建員工持股計劃這些新變化中不難看出,盒馬之後,飛豬成為阿里又一個獨立經營、獨立核算、承擔盈虧結果的業務。
過去十餘年,或是內部孵化、或是通過投資收購,阿里建立起一個規模龐大、業務體系完整的集團軍,這種模式的好處是各個業務聯結緊密,可以協同共進。
但問題是,所謂協同,必有主次之分。毫無疑問,阿里系中的主角肯定是電商,淘寶天貓就像是星系中的恆星,其他業務則處於從屬地位,它們就像是圍繞恆星公轉的行星,從集團成熟業務中獲取流量的同時,也要為集團的大戰略服務;而集團統一的戰略和組織架構,顯然無法精準指導和適配所有的具體業務。
阿里不是沒有意識到大一統對多元業務發展上的制約。張勇之前就提出,“面對快速變化和高度競爭的市場,我們的組織必須變得更敏捷。敏捷組織的建設必須從集團頂層開始做起”。
淘特、本地生活、盒馬,陸續成為這一經營思路下的先行者。如今,飛豬同樣邁出了這一步,要在一個大的星系裏成為月球,乃至未來成為自己的恆星。
據字母榜瞭解,飛豬本輪進行的管理制度改革、崗位重組將在年內完成,調整完成後,飛豬在經營策略、組織結構設計上將獲得更多自主權。但眼下要成為“月球”乃至“恆星”並不容易,在疫情反覆的今天,飛豬需要一場從內到外的變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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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里最早涉足旅遊是在2008年,支付寶成立航旅業務部,同時,淘寶網上開始出現航空公司的旗艦店。2010年,淘寶旅行上線,2014年更名為阿里旅行·去啊,並在次年作為獨立品牌運作,2016年10月,飛豬正式定名。
淘系和支付寶出身的背景,使飛豬與OTA走上了不同的道路,由此引發行業的OTA與OTP模式之爭。
OTA是攜程、美團等大多數從事在線旅遊的公司採取的模式,採用採銷+運營模式,從酒店和航司獲取佣金收入;OTP即飛豬的模式,以航司、酒店、第三方商家入駐平台開店經營為主。
飛豬走平台路線與其成長背景有關,誕生於淘寶、支付寶應用生態的飛豬,獲得了平台充沛的流量供給,比如在手淘首頁,飛豬旅行就享有用户入口,飛豬在分享淘系平台流量的同時,也能將自己場景下的流量引入淘寶天貓完成轉化,同時豐富平台供給,進一步推高阿里活躍買家的ARPU。
飛豬同時也從阿里繼承了平台交易和營銷體系。疫情期間,飛豬就將酒店房間和相關服務等打包組合成套餐形式的單品,在線上先銷售、後預約,以爆品的思路進行運營。
疫情同樣暴露了旅遊行業的脆弱面,對脱胎於電商的飛豬來説,其脆弱性正好與此相關。
旅遊行業是重交付、重履約的行業,考驗平台的服務能力和供應鏈穩定性。但平台模式的弊端是,在平台上經營的商家服務質量參差不齊。“過去的慣性,總結起來有三點:重交易輕履約、重平台輕行業、重規模輕經營,這沒什麼可迴避的。”莊卓然在內部信中指出。
本質上看,做電商和做旅遊某種程度上是擰巴的。電商追求高頻,而旅遊的常態是低頻;商品相對靜態,服務相對動態;商品履約週期偏短,服務履約更長,若完全沿用電商的解決方案,很難解決消費者在旅遊過程中的問題。
而阿里的業務變革向來始於組織調整。莊卓然在全員信中提及,旅遊業的市場和需求完全不同於電商。此次改革的出發點是“尊重市場”,“解決組織設計與市場需求、戰略發展的適配問題”,“我們的諸多系統和流程必須跳出以前的模式,面向行業和消費者體驗重新設計”。
中國旅遊研究院預計,2022年國內旅遊人數和旅遊收入分別能恢復至2019年同期水平的7成左右,旅遊行業仍面臨嚴峻考驗。
攜程1999年即入局在線旅遊,是中國在線旅遊的龍頭。但即便有20年耕作的積澱在,疫情帶來的重創同樣明顯。據攜程最新財報,2021年,其淨營收為200億元,恢復至2019年的56%。
今年談旅遊行業的復甦為時尚早,春季以來疫情反覆對旅遊業更是一場沉重打擊。這意味着,在當下這個供需關係變化的窗口期作出調整,正合時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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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莊卓然發出的內部信看,本輪組織調整主要包括,第一,調整組織思路,從“純空軍”走向重服務、重履約,且不同工種人員統一架構,以發揮更大效用。第二,計劃發行單獨的飛豬期權,正在設計員工持股計劃;第三,從大廠員工迴歸創業者心態,
所以,飛豬接下來的員工結構可能與線上平台為主的業務有所不同。飛豬會納入在線下負責業務推廣、建設供應鏈的員工,提供客服服務的員工,以及對旅遊產業有耕耘,看起來不那麼“互聯網”的專業人才。
在短期內,飛豬做重幾乎是必然。旅遊業的供給高度分散,且信息化程度參差不齊,組織供給也必然需要一支強執行力的地面部隊,並根據酒店、景區樂園、航空、火車票等不同場景配置相應的產品或技術人才。
據字母榜瞭解,飛豬計劃擴大技術、地面作業團隊規模。目前,其技術團隊員工數量比2020年初翻了一倍,本財年將繼續增加。
更深層的挑戰是心態。高起點的飛豬,最缺乏的可能正是一點活下去的飢餓感。同時,任何重線下供應鏈和服務的行業,都需要幹髒活累活的能力,以及比消費互聯網更長的耐心。
幼小時期,母公司大筆投入、集中管理無可厚非,但當業務逐漸壯大,出身於大户人家雖在一些條件下便於市場拓展,也易消磨業務的戰鬥力,獨立經營,才符合商業本質。
莊卓然的內部信裏,已為部分福利縮減打了預防針,原因是“適應行業和創業的階段需要”。
與之對應的是,飛豬會推出員工持股計劃。與成熟期的大公司相比,一家重整行裝的小公司雖有風險,同時成長空間更大,若走向資本市場,可能形成新的財富增長機會。
“管理動作必須少搞花樣,把精力專注在業務成長上。業務好,回報高,就是團隊最大的增值。”莊卓然在信中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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儘管強調加強供應鏈能力和服務能力,同時披露了酒店直聯直籤率上升的數據,但並不意味着飛豬要成為另一個超級中介。
“飛豬沒興趣重複做一個OTA”,張勇在2018年10月再次重申,飛豬要走平台模式,用技術、產品、工具幫助商家,讓商家走向數字化。
莊卓然接手飛豬後,曾在接受36kr採訪時解釋過其對飛豬模式優勢的理解。他指出,在互聯網旅遊行業發展的第一階段,由於商家沒有線上銷售能力,選擇與OTA合作,但在合作過程中會發現自主經營能力、話語權隨之下降;
第二階段,商家們紛紛自建官網、自建App,但獲客成本較高;
到了第三階段,商家開始與平台合作建設第二個“官網”,比如在類似阿里這樣的開放平台裏做生意。
這是平台模式對於企業客户獨特的優勢,企業在平台上的經營權利、積累的數字資產均屬於自己。但同時,平台本身具備比商家獨立App更大的公域流量,經營成本更低。
在以平台為主的模式下,飛豬已在供給和服務兩條腿的訓練上發力。
據飛豬披露,2021年飛豬的收入增速高於國內同業公司,當然,這同樣與飛豬收入基數較低有關。另外,疫情暴發前,消費者從飛豬購買的服務大量來自渠道商,目前已有超8成酒店成交額來自直連直籤,飛豬正逐步完成從流量平台到服務平台的結構性轉化。
2021年五一期間,各大在線旅遊平台均迎來了久旱逢甘霖式的業績恢復。飛豬的反彈十分顯眼,其機票、酒店、民宿、門票、租車預訂出行量不僅反超疫情前,同時達到了歷史最高水平。
這組數據驗證了其抓供應鏈能力建設這一策略的有效性。若仍試圖以單純銷售平台第三方供給的模式推進,在疫情對旅遊商家毀滅性打擊的背景下,飛豬的服務能力將面臨巨大挑戰。
飛豬本輪組織改革的目的也顯而易見。理順組織、凝聚人心,挖深自己的戰壕和糧倉,最大限度地承接疫情復甦的爆發。
樂觀的一面是,飛豬本身規模並不小,且依然擁有來自阿里穩定的資金和戰略資源,特別是淘寶、高德和螞蟻旗下支付寶的優勢流量。此外,其佣金水平一直較行業處於低位,在營收增長上仍有一定潛力。
一位飛豬內部人士告訴字母榜,組織架構調整後,飛豬的大方向沒有任何的改變,仍舊是多端發展、做強供給、做深服務,做好全球化。“在這個時間點上,飛豬如果陷入到C端無止境的用户產品或者流量上的創新,這件事情是高度不確定的。最簡單的辦法就是用好阿里生態內的近10億年活躍買家。”
但同時,飛豬又不能將每個基本盤當成流量,而是應當做用户的場景,根據場景突出飛豬服務。
對飛豬而言,某種程度上,這或許也是一個最好的抄底時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