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未了|夏聽蟬音

張莉莉

“明月別枝驚鶴，清風半夜鳴蟬”。蟬鳴是夏的象徵，捉蟬龜更是盛夏夜晚的一道風景。

炎炎夏日的傍晚外出乘涼，我們總會看到這樣一幕：無論是公園還是馬路兩旁，凡是有樹的地方一定會看到影影綽綽的人影和燈影，或近或遠，或明或暗，如螢火蟲一樣裝扮着長夏的夜景，他們即是捉蟬龜的主力軍，我把他們稱作大地上的“星星”。

一天晚餘，閒來無事，我和兒子也加入到繁星之列。我們拿着手電，眼睛隨着光線移動着，雜草裏，灌木叢中，樹幹上，找了半晚竟然毫無收穫，就在感到無望時，我突然發現在一棵冬青葉子下面有一隻快要變出翅膀的蟬龜，我剛要去捉，兒子急忙按下我的手：“放過它吧，它已經變了一半了”。對啊，我竟然忘了，在我們出門時説好的，不捉已蜕變的蟬龜。就這樣，我們一無所獲，打道回府。

路上，我對兒子説：“蟬龜也真可憐啊，在暗無天日的地下呆了六七年，好不容易有了出頭之日，剛見到光明，就成了人類的盤中餐，它們太悲壯了”。當老師的兒子説：“蟬多了，也會打破自然界的平衡，特別是在產卵時，需要吸取樹木的營養物質，這樣對樹是不利的”。“哦，原來如此，那麼人類吃蟬龜是有一定道理的了”。我們兩個哈哈都笑了。

夜深人靜，我躺在牀上思緒飛揚，我從“蟬”聯想到了“禪”，蟬和禪到底有着怎樣的關聯呢？此時彷彿體悟到冬青葉子下面的那隻蟬在蜕變前所發生的一切……

蟬兄和蟬弟不遺餘力，排除種種障礙，相互鼓勵着拱出厚厚的地層，從地下深處來到了一個陌生的世界，他們感到一切都是如此新奇，哪曾知道那些一閃一閃亮晶晶的“螢火蟲”，不是照亮它們探索未知世界之路的明燈，而是它們的“天敵”。

一束束電光從美麗的夜空劃過，落在了一棵樹上，蟬兄再三叮嚀蟬弟：“看到燈光，要趕緊躲到樹葉下面，這是來捉我們的”。蟬弟疑惑地問“他們為什麼要捉我們呢”？

“吃唄”。

“為什麼”？

“因為我們有營養價值啊，我們渾身都是寶，我們的肉是高蛋白，我們的皮能入藥，我們能為人類所用，這也是我們這個物種為之自豪的事啊”，蟬兄向弟弟解釋着。

“哥，難道我們在地下蟄伏這麼多年，過着暗無天日的生活，吃盡千辛萬苦剛爬上地面，是為了奉獻出自己生命的嗎”？蟬弟疑惑地問。

“哪一個盤中餐，不都包含着一段辛酸的故事啊，有什麼法子呢，我們的基因決定了我們的宿命”！蟬兄表情凝重地説。

蟬弟有所感悟地問：“為什麼我們天黑爬出地面，我們白天爬出來豈不是更好些嗎”？

“白天，我們的天敵會更多，各種鳥類的眼睛比人的眼睛明亮得多了”蟬兄説。

“我們為什麼非要鑽出來，即是成不了人家的盤中餐，也活不到冬天，何苦呢”？

“這個問題我也曾問過父親，去年爸爸臨走前曾對我説過，不要問為什麼，只管滌除一切雜念，保持一顆平常心，努力往高處走就是，向着光明的地方奔，這是我們的使命，父親還説，我們是吃不盡的，害怕被吃，如同害怕困難一樣，也就不能實現蜕變，更不能振翅飛翔，當我們飛上樹巔高歌時，所有的磨難都是值得的。’垂緌飲清露，流響出疏桐。居高聲自遠，非是藉秋風’。我們契而不捨、靜慮、棄惡、參悟等高貴品質已被人類賦予了一定的情感色彩，這也是為什麼千百年來詩人們寫詩歌頌我們的原因所在。當我們一代代餐風飲露完成生命的輪迴，才能真正理解什麼是樹巔之上我為王的高潔”。

弟弟聽了哥哥一席話，望着高高的樹巔，彷彿渾身的血液在沸騰。

蟬哥又説：“父親還説，如果害怕被吃而膽小怕事，那麼我們這個物種將會面臨絕跡，世世代代的後人也會把我們遺忘，那才是最可怕的事情呢”。

此時，蟬弟似有所悟地點點頭，只見它六隻帶刺的腿緊緊地鉗住樹幹，彷彿有無窮的力量向着樹巔，向着美好的未來出發。

這時，蟬哥已爬到一棵大柳樹的樹幹上，蟬弟爬到樹旁邊的冬青樹上，哥哥勇往直前的精神給了弟弟莫大的鼓舞，弟弟小聲説：“哥，小心點兒啊”。話音剛落，突然一道光亮照在了哥哥身上，哥哥已無法躲避，他語重心長地説：“我已暴露，不能與你同行了，你趕緊躲到樹葉底下，記住我説的話啊”。然後他泰然自若地向高處繼續前行。

哥哥大義凜然，赴湯蹈火也無所畏懼的樣子，給了弟弟莫大的勇氣。他看了哥哥最後一眼，無奈地躲在冬青葉子下面……

此時，天更暗了，周圍靜悄悄的，蟬弟只覺得自己的脊背裂開了一道縫隙……

2023年7月4日

壹點號 微樂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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