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轉自【補壹刀】;
執筆/無影刀
18日,美國前國務卿鮑威爾因新冠併發症去世。中國外交部發言人今天表示,鮑威爾前國務卿是美國資深外交家,我們對他的逝世表示深切哀悼,對他的家人表示誠摯的慰問。
在美國不斷挑動圍堵中國的背景下,中國官方給予鮑威爾“資深外交家”的評價,可謂微妙。
但在中國的輿論場上,人們對鮑威爾的認識還更多聚焦於那一瓶“洗衣粉”上。
2003年2月5日,美國紐約。時任美國國務卿鮑威爾在聯合國安理會發表演講時,手持一個裝有半管白色粉末的小瓶,以此作為伊拉克藏匿大規模殺傷性武器的證據。
他言之鑿鑿,宣稱自己的聲明“都有可靠來源的支持”。
一個半月後,美國對伊拉克宣戰。戰爭打了八年多,美軍卻沒能在伊拉克找到第二瓶“白色粉末”。
2007年普京接受採訪時調侃説,“鮑威爾搖晃的那一小瓶不明物質,説是化武證據,裏面搞不好是洗衣粉”。
“洗衣粉”從此成了鮑威爾一生都難撕下的標籤。然而,一瓶“洗衣粉”,真的可以詮釋鮑威爾的一生嗎?
01
某種程度上,這個答案是肯定的。
鮑威爾一生與美國的各種軍事行動聯繫緊密。
1958年從紐約城市學院畢業後,鮑威爾就開始了長達35年的職業軍人生涯,最終銜至四星上將。
他曾被兩次派往越戰戰場,在上世紀80年代末90年代初擔任參聯會主席(美國國防部最高軍職)時,他參與了美國的巴拿馬行動和海灣戰爭等。
戰爭為鮑威爾帶來了聲望。
海灣戰爭勝利後,鮑威爾的名氣和支持率大漲,他被認為是“國家英雄”。
當時很多人看好他的仕途,認為他當總統將是眾望所歸。
風頭正盛的鮑威爾並沒有參加總統大選,而是選擇進入小布什第一任期內閣,成為美國史上首位黑人國務卿。
但這次履職,戰爭沒有再給鮑威爾帶來好運。
阿富汗戰爭和伊拉克戰爭重創了美國聲譽,而“洗衣粉”也戲劇般地成為了鮑威爾一生的“污點”。
這一點,鮑威爾非常清楚。
2005年,他在接受採訪時承認聯大發言是自己的“污點”。他説,“我是代表美國向全世界提出這一理由的人,這永遠是我歷史的一部分,那是令人痛心的,現在還感到痛心”。
此後鮑威爾也多次表達了自己的後悔和痛心。2012年的回憶錄中他曾這樣説道,“這絕不是我的第一次失敗,但這是我最重大的失敗之一,也是影響最廣泛的失敗之一”。
“洗衣粉”,實際成了鮑威爾丈量自己的維度。
鮑威爾又是矛盾的。
還是在2012年,他對美聯社説,美國(在伊拉克)取得了很多成功,因為“伊拉克可怕的獨裁者已經走了”。
即使這種開脱能讓鮑威爾放過自己,很多伊拉克人卻沒辦法放下他,即使鮑威爾去世也無法消弭這種仇恨。
“他的證詞導致數百萬伊拉克人死亡,他手上沾滿了鮮血”,“他給伊拉克帶來了混亂”。
在很多伊拉克人眼裏,一瓶“洗衣粉”改變了他們一生,也是他們內心中鮑威爾的全部。
02
對於中國人來説,今天的中美關係也給了我們認識鮑威爾的另一視角。
鮑威爾2001年就任美國國務卿之前,美國國內對華輿論氣氛並不好。
從上世紀90年代中期開始,美國新保守派發表了很多呼籲遏制中國主張的文章,大肆渲染“中國威脅論”。
1995年《時代》週刊發表了一篇題為“我們為什麼必須遏制中國”的文章,1997年一本名為《即將到來的中美衝突》出版,世紀末那幾年不少類似書籍和文章接連發布,顯著惡化了美國對華輿論氛圍。
在這樣的背景下,1999年的兩件事進一步推升了中美關係緊張。一是5月份美國轟炸中國駐南斯拉夫大使館,二是美國炮製出李文和所謂“中國間諜案”。
2001年初上任的小布什政府並沒有打算緩和這種緊張,他在上台初期對中國採取敵視態度,還順勢將中國定為了“戰略競爭者”。
看上去,這神似這幾年的中美關係。
但就在2004年末鮑威爾即將離任時,卻肯定地稱中美關係處於“30年來最好時期”。
這種扭轉,到底是怎麼發生的?
除了“9·11”讓美國戰略大變之外,這種轉變又多多少少和鮑威爾有些聯繫。
不妨先看看他在即將上台時對中美關係的表態,這段話放在今天都很耐人尋味。
鮑威爾説,“美國不會把中俄看作是敵人或者潛在的仇人,美國只是將他們看作兩個尋求獨立發展道路的國家而已。我們之間存在着許多一致意見,當然也存在分歧。”
即使在當時,這也並不是符合政治正確的發言。
還沒上台,鮑威爾就顯現了自己的不同。確實,與很多出身軍旅的美國政治領導人迥異,鮑威爾被認為是温和的鴿派人物。他很務實,且意識形態色彩並不濃厚。
在鷹派人物雲集的布什內閣中,鮑威爾也是相對冷靜、清醒的異類。就是這種不同,給中美關係帶來了一些轉機。
小布什上任不久,中美就發生了南海撞機事件,雙方言論都非常嚴厲,幾乎陷於敵對的狀態。
但鮑威爾進行了低調的外交努力,最終事件得以和平解決。小布什之後向鮑威爾在解決事件時的冷靜和穩健致謝。
在台海和軍費這兩件敏感議題上,鮑威爾的操作也很“資深”。
當時台灣正值民進黨陳水扁執政時期,國際上有一些勢力支持“台獨”,陳水扁一度很囂張,鮑威爾很明確表示美國不支持“台獨”,“台灣不是獨立的國家”。
鮑威爾在一次訪問中國時,作為美國政府官員首次在台海關係上使用了“和平統一”的説法。
有分析認為,鮑威爾有關“台灣不是一個國家,也不享有主權”的表態,意義甚至超過了克林頓時期的“三不主義”。
2001年中國國防支出增加17.7%,鮑威爾説,他不認為中國增加軍費將帶來新的衝突,稱美方會觀察中方如何使用這筆錢,看是會對美國構成威脅,還是中國軍隊推進現代化的必然步驟。
在求同存異、而非遏制中國的觀念下,鮑威爾任內中美關係大體是順的,雙方也都互相給予了積極評價。
在鮑威爾任內,中美外長電話交流頻繁,這顯然會有效防止雙方的誤判,“相互尊重”是外交辭令,看上去也被真正踐行了。
與2000年相比,2004年的美國大選,無論是小布什還是克里,都不再把“反華”當做一張爭取選民的牌。
同樣任4年國務卿,鮑威爾的4年和蓬佩奧的4年後,中美關係可見的天差地別,這種回望,或許可以豐富我們看待鮑威爾的視角。
03
當然,鮑威爾所做的這一切顯然不是為了中國,他的出發點依然是美國利益。
中國2001年“入世”,之後與美國的經貿關係迅速發展,中美成為日益緊密的貿易伙伴,這實際上也讓美國消費者享受到了中國的發展紅利。
當時中美之間的很多合作也源自於美國的需要。比如“9·11”之後,美國尋求與世界各國在反恐議題上進行合作,中國是其不可或缺的重要夥伴。
兩國在金融領域進行反洗錢行動,中國在集裝箱安全倡議上給了美國支持。另外,在朝核等一系列國際事務上,鮑威爾發現,美國越來越需要中國的支持。
這些是鮑威爾彼時工作的抓手,也是中美關係改善的基礎。
另一方面,促進中美關係向好發展的大框架下,所有細節並非都是完美的。
就比如,2001年5月,鮑威爾和小布什先後見了那個和尚。小布什第一任期內,美國對台軍售很頻繁,鮑威爾在多個場合為美國的這一行動洗地,稱這是為了“履行義務”。
值得一提的是,無論是鮑威爾辭任國務卿還是因新冠離世之時,很多美國人都對他表達了尊敬和不捨。就連中國官方也給予了他很客氣的評價。
鮑威爾更像是今日美國政客的一面鏡子——過去4年如果是鮑威爾在任,今天的世界會有什麼不同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