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馮彥偉
古窯村的封存,或多或少地還留下了些許古城陶鎮的遺蹟。古城博山陶鎮的老居民區,有點象迷宮,匣缽鋪就的曲折折小路,緊貼的便是匣缽砌成的牆,黑褐色蛇行,眼見得此路不通了,忽又旁逸斜出,在人家咿呀作響的窗户下擠出一席之地來。每天走來走去,童年的樂趣多是在這捉迷藏般的遊戲裏度過的。
因為謀事去過一些不大不小的城裏。北京的王府井,濟南的大觀園,上海的南京路,甚至風光獨特的廣州最古老的沙面島,人説是個文人能來靈感的去處,即使心血來潮繞有興致地匆匆而過,也隱隱約約地感覺與其堂而皇之於繁華街市,道不如靜思於古道、老巷、四合院耐人尋味的多。
在我看來,幾乎都是如此,只因為在外小住,是大城市與故鄉之間,事業與親情之間的逗號,常常生出一些心神意亂的情緒。京城雖去的多,但往往自以為是,幾乎都懶得去走一走,真正從歷史文化的角度深層次地去認識似乎很少。窗外,一夥夥放學歸來,行走在老四合院街頭的學童,令我想起陶鎮的老街,充滿人情味的古道。
生於陶鎮,或者曾在陶鎮的古圓窯裏構思過關於陶的作品,那裏頭的傢什玩物,都在我的記憶之外。不曾為他們打動過,這與它曲曲折折的走廊有關。祖祖輩輩生活在這些匣缽砌成的里弄小巷裏,走進匣缽的老屋,靠牆角便是用匣缽做成的燒火爐子,那爐子也算作民間藝人的造化,是古圓窯的延續和縮小,底部有爐盤,中間是灶堂,堂外便是一個倒扣的匣缽,離灶堂約寸指。旁邊便是灶口,也是用窯泥做成的煙囱,直接屋外。冬天可以取暖做飯。因此,天再冷給人們帶來的都是温暖。
近幾年的舊城改造熱火朝天。對過去許多城市的孤獨感也已認識到了自己的錯誤。回到家鄉,看看眼前的一切,過去的小鎮早已面目全非,也在臨摹着現代城市的樣子,彎曲的小道拓了又拓,直了又直,小城的窯頂正象放了規、矩,按現代化的書本放着大樣,道中的隔欄,警告人們不得翻越;斑駁的線條,指示人們順利通過,中間的黃線告誡不守規矩的人那是一堵牆,人是不能在牆上走的;倘若不是古窯村的構想,顯然人們再也找不到匣缽下的街道了。
往往,有的當失去的時候,方才感覺存在的價值,也由此更感未曾有心閲歷某些城市的過失。其實,用普遍聯繫的觀點去看,更平添了生活豐富的內涵。就京城與陶鎮而言,陶鎮受北京文化的影響就十分的明顯。因牆的存在,便有了衚衕的叫法。更因起聯想的是陶鎮的一些古老的街道都叫什麼“衚衕”,而這種取名除與北京類同,在其他城市都是極為罕見的。
博山陶瓷生產合作社的初期,就設在南北衚衕之間,附近還有蔣家衚衕、陳家衚衕、錢窯衚衕,聯想到北京的若干條衚衕,認為陶鎮是從北京移植的街道命名。據考,北京把街道稱為衚衕,起源於元代。元代熊夢祥的《析津志》記述元大都“街制”:“大街二十四步闊,小街十二步闊,三百八十四火巷,二十九弄通”。這“火巷”就是《元經世大典》中所記的“火弄”,清翟灝《通俗篇》稱:“‘弄’實古字,非俗書,其音義皆與‘巷’通”。明謝肇制《五雜俎》考得“火弄”後來被訛傳為“衚衕”。前人也考證認為,“衚衕”二字確切地説是蒙語,是蒙語“浩特”的音轉,其含義指居民點、村落之意。
元代北京的“三百八十四火巷”即指“衚衕”。“衚衕”一名元雜劇中已出現,如《沙門島張生煮海》裏,梅香就説:“我住在磚塔衚衕。”北京至今有磚塔衚衕,證明已存在800多年了。北京的衚衕取名五花八門,有雅有俗,極雅的有“百花深處”,極俗的有“羊尾巴”“豬尾巴”等。陶鎮舊有的許多條衚衕的命名,就是摹仿北京而來的。北京有不少以姓氏命名的,如“魏家衚衕”“方家衚衕”,陶鎮就有“宋家衚衕”“蔣家衚衕”“李家衚衕”“高家衚衕”等等;北京有“趙家井”“羅家井”,陶鎮也有“甜水井”“蔣家林”“牆後”。衚衕作為街道名稱,是北京獨有的歷史文化現象。陶鎮的借鑑而效仿,與其陶瓷生產不無關係。陶瓷產品銷往京城,文化信息的傳播,都必然受到北京文化的影響。
陶鎮的老街,不屬於城市,也不屬於鄉村,它是留在我腦海裏抹不去的生活情結。也只有那些從老街上走出去的人,才會這麼深深地念念不忘,不忘那古圓窯、四合院、小煤爐的好處。老街,變成了小城,舊瓦房變成了大樓房,四合院變成了大觀圓,小衚衕鋪成了柏油路,古陶鎮變成了新陶城。雖然,這裏的衚衕已經不見了,賦予了現代意識的街道名稱。但是,北京文化的影響不會減退,因為許多新的道路、新的建築和新的生活觀念,受北京的影響會更加的深遠。
不是捨不得老城的過去,而是念念不忘那老街的情懷,懷念那一張張熟悉的面孔。
(來源:博山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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